“砰”的一声,最后几个黑衣人应声倒地。
    宋砚辞接过身后之人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眼皮都未抬一下,淡淡道:
    “云笙,你的武艺,该精进了。”
    姜稚月听到他的话,这才想起自己还攥着宋知凌的手,慌忙要松开,才发现自己的指甲紧紧掐进他手背的肉里。
    她动作蓦地一顿,悄悄在他手背的印子上轻轻揉了揉,仰头对他抱歉讨好地一笑。
    宋知凌鼻腔中溢出一丝低哼,明明表情十分抗拒,却反倒将她的手一把攥得更紧。
    两人的举动看在宋砚辞眼中,就像是情侣间的打情骂俏。
    他忽然想起方才顺着黑衣人看过去时,那两人几乎拥吻在一起的画面。
    宋砚辞眸光忽地一黯,随手将帕子扔还回去,冷声道:
    “该回去了,一道走。”
    “不用了,我们……”
    宋知凌原本还想拒绝,被宋砚辞冷冷打断:
    “就你现在这样,能保护得了她么?”
    他说话时,并未看姜稚月一眼。
    可姜稚月却像是心虚一般,被宋知凌握住的手却猛地一抖,下意识从他的掌心挣脱开来。
    宋知凌气不过般张了张嘴,本想拒绝,但又担心方才之事再发生一遍,只好不情不愿地应了声。
    两人像是两个被夫子揪住错事的学生一般,蔫头蔫脑跟在宋砚辞身后。
    上了马车后,宋砚辞瞥了他俩一眼,坐在左侧阖起眼睛养神。
    姜稚月和宋知凌坐在右侧。
    马车中的气氛莫名有些安静得诡异。
    姜稚月的臉颊微微发烫,余光轻轻扫过对面的宋砚辞,又急忙收回来,心跳得慌乱。
    她怎么也没想到,宋砚辞会在这附近。
    更何况,方才那种情形下他能第一时间赶来,定然也看见了她与宋知凌在做什么吧?
    她方才也是醉得深了,瞧见那一对情侣吻得难舍难分,便也想试试,若是宋知凌吻她,她会不会有那种臉红心跳的感觉。
    但其实在宋知凌靠过来的时候,姜稚月就知道自己还未对他动心。
    因为太熟悉了,他就像是另一个自己。
    他靠过来的时候,姜稚月除了尴尬,再没有旁的感觉。
    她甚至还有闲心能分出精力去数他眼睫毛的数量。
    现在想想,若是方才没有那场意外,她也会在宋知凌靠近的最后一刻,将他推开吧。
    姜稚月有些心虚地瞄了宋知凌一眼。
    宋知凌一直在关注她的情绪,见状不由握住姜稚月冰凉的小手,替她暖了暖,低下头去关切问她:
    “怎么了?还害怕么?有没有哪儿不舒服?都怪我不好,不该带你来此。”
    原本安静到窒息的马车里骤然響起男人響亮的声音,姜稚月被吓得心突突直跳,慌乱之余,瞧见宋砚辞也循声望了过来。
    男人的目光正直直落在她身上,如有实质般充滿压迫感。
    姜稚月的心脏因他讳莫如深的视线跳得更乱了。
    她慌忙咬住下唇,竭力保持神色如常,摇了摇头,小声道:
    “我没事。”
    说完,不动声色地将手从宋知凌的手中抽了出来。
    宋知凌因满怀心事,并未察觉到她的动作,沉思半天,蹙眉看向宋砚辞:
    “哥,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砚辞看了姜稚月一眼,转了转手中的玉扳指,语气淡淡的:
    “回去说。”
    回到雪竹苑后,宋知凌先将姜稚月送回了西院,又急匆匆赶去宋砚辞的院子。
    刚一进去,迎面便是银光一闪。
    宋知凌喝酒后脑中迟钝,猝不及防被袭击,又是在自己亲哥的院子,霎时间愣在了原地。
    直到那支箭矢擦着自己耳边射过去,他才猛地回过神,抽出匕首格挡起来。
    宋砚辞的箭又快又稳,一张弓同时能拉出三支箭齐攻宋知凌上中下三路。
    宋知凌挡得吃力,未过多久便有些体力不支。
    宋砚辞像是故意逗他一般,将他身上的衣衫射得破烂,条条缕缕挂在身上,有些说不出的滑稽。
    “宋砚辞!你发什么疯?!”
    宋知凌又挡了几下,见自己衣衫上烂掉的地方越来越多,干脆把匕首一扔,猛地扑了上去,一把揪住轮椅上男人的衣领。
    怒气冲冲吼道:
    “别以为你是我哥我不敢揍你!”
    宋砚辞神色如常地坐在轮椅中,就好像被人攥住衣领的不是他一般。
    他静静看了宋知凌片刻,挑了挑眉:
    “怎么?还要想上次在荷园中那样么?”
    说着,宋砚辞拿出手中的羽箭,从下自上绕过宋知凌的手臂,泛着幽光的银色箭头直指他下颌。
    接着他轻轻向外一拨,宋知凌的胳膊就顺着他的力道松开了。
    对面站立的青年胸腔起伏喘着粗气,凶狠的眼神中满是不甘,却不敢再对他反驳半个字。
    那日在荷园,其实最先挑起的是宋知凌。
    他因白日里在王家花园的事憋着一股气,回来去了芸夫人院
    里没多久,见到宋砚辞来,两人说了几句,也不知哪句话点炸了他,他就同宋砚辞动起手来。
    但其实与其说是两人打架,倒不如说是他单方面挨打。
    他都不知道宋砚辞的武功什么时候竟然这般厉害了。
    后来他回去后,被着恼的姜稚月赶去偏房住,一个人冷静下来后仔细想了想,才后知后觉地发觉,荷园之事说不准就是宋砚辞故意激怒他,好让阿月生他的气。
    从始至终整件事都在宋砚辞的谋划当中,只除了……母亲那一巴掌。
    那一巴掌打下去,他哥没懵多久,他倒是生生愣住了。
    月凉如水,远处树叶沙沙作响。
    院中的两个人无声僵持着。
    宋知凌紧紧攥握着拳,指骨攥得青白,恶狠狠地看了宋砚辞良久,最后泄气般撇过头去,默不作声松开了收。
    宋砚辞静静瞧了他一眼,平静地说起了正事:
    “过几个月,我们兴许就能回宋国了。”
    宋知凌神色一僵,不可置信地回头:
    “这么快?!”
    “嗯。”
    宋砚辞捏着手中箭矢的木杆,来回捻了捻,视线落向箭尖:
    “如今皇室凋敝,父皇只能召你我回去。”
    宋知凌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哥做这些值得么?甚至不惜将你我和阿月置于险境。”
    “置于险境?”
    宋砚辞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眼皮上下将他一扫,嗤笑:
    “你以为你我不争,等到大皇兄继位或是鄞王专权,就有你我的活路?真正置你自己和阿月于险境的,是你自己如今荒废的武艺。”
    “回去好好练吧——”
    他不欲与他多说,只定定看了他一眼:
    “记得你之前说过的话。”
    宋知凌刚抬脚离开,闻言猛地顿住,语气不善:
    “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你还是少操心得好。”
    他朝他冷冷看了一眼:
    “你让姚盈初离开,存的什么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但晚了,从前我念着阿月的心思让着你,可如今阿月已是我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到的妻子,只要我不死,你就永远——”
    宋知凌扯起唇角,一字一顿地说:
    “只能是她夫君的兄长。”
    宋知凌回去的时候,姜稚月刚沐浴完。
    他脚步刚踏进房门便不由呆住了。
    梳妆镜前坐着的少女唇红齿白,乌发如瀑布般略有些湿润地披散在身后,身上一件薄而柔软的玫红色绸缎寝衣半裹着身子,勾勒出袅娜妙曼的曲线,露在外面的肌肤白嫩得吹弹可破。
    许是在水中泡得有些久,少女如玉脂的脸颊上微微浮现着潮红,如一朵牡丹花一般娇艳欲滴。
    听见动静,她停下手中梳头的动作,透过镜子朝他看过来。
    剪水双眸中满是潋滟的水雾。
    她对他展颜一笑,灿若春华,霎那间房间里的其余所有都黯然失色。
    “你回来啦?”
    姜稚月的声音空灵娇俏,“我还以为你要去好久呢。”
    宋知凌吞了下口水,有些魂不守舍道:
    “嗯、嗯,是……是没多久。”
    他站在那里,全然没有了方才与宋砚辞说话时的狠戾,就像是一头恶狼突然变成了一只毛发柔软蓬松的大狗狗。
    刚说完,姜稚月就“咦”了一声,起身朝他走过来,拽了拽他的袖口:
    “怎么都烂了?”
    说完,她突然睁大水汪汪的杏眸抬头看他:
    “你没事吧?可是又遇见了刺客?”
    随着她的靠近,独属于少女的幽香带着她身上的潮热气息,霎时间盈满宋知凌的鼻腔。
    他的呼吸不自觉更重了。
    这下姜稚月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抓在他袖口上的手,尴尬得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小脸上的酡红都悄悄深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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