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头瞧向宋硯辭离开的方向,心里又慢慢生出一丝不确定来。
    他并未对自己做什么。
    兴许宋砚辞只是今日忙得晚了些,回来想来看看她睡了没而已。
    而之前自己仅凭那些惊世骇俗的梦就断定他会对自己做出什么,是不是太过于武断。
    再说那条系带,说不定是自己夜间睡熟了不小心蹭乱的。
    姜稚月绞着被角,眉头紧促,越想心里越不确定。
    然而一想起那个梦,她的心里又烦乱得不行。
    姜稚月羞耻地想,莫不是她对宋砚辞起了什么她自己都没察覺到的绮念,亦或者是孕期莫名的冲动,才让她做了那样的梦。
    她长叹一声,觉得自己现在怀孕后是越发地疑神疑鬼了,可她的这些困顿和憋闷的心思,却没有能够倾诉的对象。
    姜稚月抬头透过纱窗看到窗外的一轮明月,在这一瞬间,对于宋知凌的想念空前地泛滥了起来。
    她吸了吸鼻尖,披衣下床,慢悠悠走到院中。
    “夫人怎么起来了?可是不舒服?”
    春桃很快迎了上来,替她披上披风。
    姜稚月摇摇头,吩咐道:
    “我去走走,你不要跟着。”
    “可……”
    春桃还要拒绝,瞧见姜稚月紧紧皱起的眉,犹豫了一下,只好应了下来。
    左右这院中到处都是暗卫,她不会有任何危险,但她还是替她拢紧披风,关切地叮嘱:
    “那夫人早些回来,夜里黑,夫人注意脚下,莫要滑到。”
    姜稚月心中难得涌起一丝温暖,对她笑了笑:
    “知道了。”
    其实姜稚月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她此前从未出过这一方院落,对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分外地陌生。
    出了寝殿的院子,姜稚月左右看了看,朝着一处平坦些的青石板路走去。
    沿着青石板路没走多远,眼前又出现了一座巍峨的殿宇。
    姜稚月从来到这之后,就没出过寝殿,对于宋砚辞的临华宫极为陌生,自然也不知道眼前这座殿宇是什么。
    她刚想调头原路返回,注意力忽然被那主屋旁的一朵梔子花吸引了过去。
    按说这个季节,宋国又偏冷,梔子花早就该谢了。
    但那朵栀子花,却完好无损地长在墙边的角落里,它的周围,全是其它栀子花凋谢后幹枯的枝杆。
    栀子花干净洁白的颜色,在夜色里显出几分孤独。
    不知道为何,姜稚月的眼圈忽然就有些发烫。
    她走过去,蹲在墙角里,伸手轻轻抚上栀子花的花瓣。
    一阵风吹过,小小的白花在枝头微微摇晃散发出一阵浅淡的香味来。
    那阵香味,像是钻入了姜稚月的心里,让她连日来一直阴郁的心情难得放了晴。
    她唇角微微勾起,正想对它说话,忽然听到一阵沉闷的开门声。
    姜稚月神色一凌,慌忙躲进了墙角的阴影中。
    只见那正殿的门缓缓打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月光照在宋砚辞冷峻的脸上,投下英挺锋利的阴影。
    他似是刚刚沐浴过的样子,发尾湿着,眼帘微微向下搭着,神情倦懒,两靥和眼尾都蕴着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姜稚月心里一紧,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现下的样子,同昨夜自己梦中他的模样很像。
    她不觉皱了皱眉,秉着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那抹身影不紧不慢地消失在视野里许久,姜稚月才动了动发僵的双腿,站了起来。
    她走到殿门外,朝着宋砚辞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推门轻轻走了进去。
    入眼是一个巨大的书案,书案上放着笔墨纸砚,书案后摆放着一整面书架,上面满满当当全是书册。
    姜稚月这才知道,这间殿宇是宋砚辞的书房。
    旁边联通着一间宽敞华丽的内室,应当是他夜里休息的地方,方才他应当也是在那儿沐浴的。
    姜稚月不敢在多做停留,匆匆看了几眼,就来到书案前,想找一找,看看那堆书信里有没有关于宋知凌的下落。
    然而她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
    忽然,左前方一道米黄色封皮的折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姜稚月正想伸手去拿,眼前突然一阵眩晕。
    她下意识去扶手边的东西,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身后“轰隆隆”一声轻响,书架旁边的墙上开了一道暗门。
    姜稚月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把那东西扶回去,将暗门关上。
    然而手才触及方才扶住的花瓶,转念一想,她又缓缓放了下里。
    她伸着脖子朝外面看了看,见院中空无一人,捏着手心给自己打了打气,便朝那个暗室走了进去。
    才刚一进暗室,姜稚月整个人就呆住了。
    暗室不是很大,里面只燃了两盏壁灯。
    然而这两盏壁灯微弱的光,也
    足够看清里面的一切。
    那间暗室里,四面墙上大大小小挂满了她的畫像!
    从她十三岁生辰穿着一身枣红色骑马装,高坐在马背上扬着马鞭开始,一直到昨夜她倚在床边看书的样子,每一年、每一季、每一月的全都有!
    就连那两次,她吻他的样子都有。
    畫中之人满面娇羞,脸颊潮红,轻轻倚在他身上,双臂缠着他的脖颈,眸色迷离。
    而那两幅画的页脚已经有些泛黄起皱,仿佛是有人将其一遍遍抚摸过的痕迹。
    姜稚月的呼吸骤然一紧,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揪住。
    她的目光一一掠过那些画像,越看越心惊。
    这里面的有些画像,甚至她自己都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做过这些事。
    直到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旁边的一方没来得及处理的锦帕上。
    倘若从前她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同宋知凌成亲后,每次见他用帕子擦拭,她就知道了那是什么东西!
    姜稚月只觉得气血上涌,心跳加速,脑中嗡嗡作响,自己几乎要站立不稳,眼前一阵一阵眩晕。
    难怪、难怪他方才沐浴后的样子同往常不一样!
    难怪他要在自己的安胎药中放安眠的药物!
    所以这些夜里的一切并非是自己的恶意揣测!
    他竟然对着自己的画像……
    姜稚月根本都不敢再想下去。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以为的温柔清隽、光风霁月的执玉哥哥竟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倒吸一口凉气,胸口急速起伏,有些站不稳地靠在了门框上。
    她浑身冰凉,双手都在止不住颤抖,沉重激烈的心跳声犹如重锤一下下击打在耳中,脑中乱成了一团,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来。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门外突兀地传来一阵脚步声。
    宋砚辞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还未找到?”
    第49章 “罔顾人//伦!强//……
    宋硯辭的声音边说着,腳步声便上了台阶。
    姜稚月一个激灵,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朝四周看去,想要寻个地方躲起来,可偌大的房间,却连个藏人的地方都没有。
    更何况暗室的门还开着,只要宋硯辭进来,就必定能够将她找出来。
    腳步声越来越靠近,一步一步,敲击在她脆弱不堪的神经上,仿佛缓慢地淩迟般。
    姜稚月只覺得如坠冰窖,浑身冰冷而僵硬地做不出一丝反应。
    宋硯辭的步调沉稳地走上台阶,在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姜稚月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房间里的空气宛若凝固。
    姜稚月闭了闭眼,正打算冲出去,大不了跟他来个鱼死网破。
    忽然,另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跑了进来。
    姜稚月听出是春桃的声音。
    “主、主子!不好了!夫人她、她不见了!”
    宋硯辭的手似乎已经碰到了门上。
    因为姜稚月听见殿门极轻地响了一下,紧接着宋砚辞沉郁的声音从门口清晰传来。
    “你最好好好同我说话,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春桃似乎被他吓得不轻,嗓音里都带了哭腔。
    “方才夫人说睡不着,想要一个人走走,不讓奴婢跟着,奴婢便在院中等候,但、但奴婢左等右等都不见夫人回来,便想着出来找找,结果、结果找遍了整个临安宫,没未找到夫人的人影。”
    “全都找遍了?花园呢?”
    “都、都找了。”
    门外似乎沉默了一下。
    姜稚月的手不自覺紧紧蜷缩了起来,屏息听着。
    未几,宋砚辞的脚步声动了起来,却是飞快下了台阶,边走边冷声吩咐:
    “褚屹,找人!”
    姜稚月等了会儿,见人终于走了,她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来不及犹豫,她飞快从暗室出来,移动花瓶讓一切归位,又来回瞧了瞧,再未看出什么破绽,便飞快地从书房逃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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