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砚辞定定看了姜稚月和她微鼓的小腹看了良久,待到眸中所有翻涌的情绪渐渐回落,眼都未抬对锦葵道:
    “下去吧。”
    锦葵显然面对宋砚辞的时候有些发怵,姜稚月看了她一眼,笑道:
    “想必陛下有话要跟我单独说,你先下去吧。”
    “可……”
    姜稚月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抚。
    锦葵略一犹豫,还是壮着胆子对宋砚辞说了句:“公主尚未用晚膳,琉璃去买了公主喜欢吃的来,陛下要说什么还是尽快!”
    她刚说完,宋砚辞喉结一滚轻笑了声:
    “知道了。”
    锦葵不放心地又看了姜稚月一眼,这才慢吞吞走出了亭子。
    直到锦葵走出去老远,姜稚月唇边勉强挂着的笑意才落了下来,语气淡淡道:
    “你来做什么?”
    宋砚辞款步朝姜稚月靠近了几步,低头睨着她,视线最后落在她微隆的小腹上,眸光閃了闪:
    “我来看看我的骨肉,不能么?”
    他的语气很哑,带着一股说不明的情绪,似是压抑,又似是愉悦。
    姜稚月紧张地往后退,不出两步,脚尖和脊背便不小心抵在了亭中的柱子上退无可退。
    “你喝酒了?”
    淡淡的酒气萦绕鼻尖,她眉心紧皱,借着夕阳的余晖看到宋砚辞脸颊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红。
    在姜稚月的印象中,宋砚辞很少饮酒。
    他从来都很自律,也只允许自己保持绝对的情形,若非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或者是与她在一起的时候,其余时候几乎很少饮酒。
    而近日他满身酒气的突然出现在这里,这种反常令姜稚月心里直打鼓。
    宋砚辞低低“嗯”了一声,语气温柔:
    “我先陪你吃饭。”
    “不用了!”
    姜稚月陡然提高声量,又似觉得突兀般,轻咳一声掩饰,继续追问:
    “你有什么事直接说,说完我再回去吃。”
    宋砚辞定定看了她半天,低低开口:
    “跟我回去。”
    姜稚月一愣,“什么?”
    “我是说,跟我回去,皇后的册封大典礼部已经在着手准备,再过几月你身子重,便不宜再过劳累……”
    “宋砚辞你发什么疯!”
    姜稚月打断他的话。
    这几个月的平和让她都险些忘了,这个男人从来就没打算放过她!
    有些事情终归是有被挑破的一天。
    就像冬日里冰封的湖面,其实内里早就已经暗流涌动。
    宋砚辞的这句话,就像是一块儿巨石砸开了湖面上的冰,暗潮瞬间喷涌上来。
    姜稚月一颗平静了几个月的心又急速狂跳起来,余光在四下里看了看,正打算转身逃跑,对面的男人却快她一步,攥住她的手腕,猛地将人按进了怀里。
    “宋砚辞你放开我!”
    好似压抑的情绪在一瞬间爆裂开来,姜稚月像是一条被骤然放在砧板上的鱼,拼命在他怀里挣扎起来。
    “我曾是宋知凌的妻子!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可能做你的皇后!”
    宋砚辞滚烫的呼吸带着酒意,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下:
    “我早就纵容了你几个月!姜稚月,你就这般愿意为宋知凌守身?你心心念念着就只有你曾是宋知凌的妻子?你——”
    宋砚辞的话未说完,箍着她的动作忽然一顿。
    姜稚月瞧见他黯沉的眸光中有杀意一闪而过,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抬手。
    夜色逐渐包笼了过来,借着最后一丝暗沉的天色,姜稚月的余光中看到一道银光一闪,紧接着“当”的一声,不远处的身后传来金属撞击的脆响。
    亭中的挣扎在一瞬间静止,安静得针落可闻。
    姜稚月的心猛地揪起,在下一瞬间,看到亭外的小路上出现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
    最后一丝夕阳也沉了下去,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湖那边的小径上燃起了一排明晃晃的灯。
    幽暗的光线下,男人的身影被隐隐勾勒出来。
    姜稚月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不住地狠狠砸进耳中,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有那张渐渐出现在眼前,越来越清晰的脸。
    ——宋知凌。
    她双唇张了张,近乎嗫嚅地唤出这个名字。
    宋知凌亦盯着她,眼里似乎再看不到一丝旁的。
    他的视线贪婪地在她脸上流连了许久,直到站到了亭子中,他的目光才缓慢下移,落到了她红裙遮掩下,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第68章 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的狠……
    薑稚月的身子陡然一抖,下意识拉了拉裙摆,想将自己的小腹藏起来。
    然而她才攥上裙子,手腕便被宋硯辭拉过去。
    他強硬地将自己的五指插进她的五指间,轉身朝着宋知凌的方向,嗤笑:
    “云笙刚醒,不好好在宫里躺着养伤,来看你嫂嫂和她腹中的小侄儿么?”
    “去你的嫂嫂!!!宋硯辭你不是人!!!”
    宋知凌几乎将那几个字咬碎在牙齿间,喉咙和口腔里满是血腥气。
    他挥动手中的长剑,毫不犹豫地朝着宋硯辭刺去。
    利刃像一条银蛇,带出锋利的剑气,几乎每一剑都直衝宋硯辭的要害,带着势必将人置于死地的决心。
    夜晚的寒风涌了起来。
    冷风直往亭中猛灌,掀起凋零干枯的树叶疯狂打轉。
    宋砚辞躲了几下,神色彻底冷了下来,低声唤了句“褚屹”。
    一道黑影从黑暗中窜出,挡在了宋知凌面前,语气似有不忍,却还是严肃道:
    “四殿下如今身子孱弱,陆詹说过您不易动武。”
    “褚屹哥你给我起开!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他!!!”
    宋知凌眼神狠戾,挥刀的动作更加迅猛。
    薑稚月渐渐从巨大的意外中回过神来,视线掃过宋知凌唇角溢出的鲜血,她双眸刹那睁大,一把攥住宋砚辞的手臂:
    “停手!!讓褚屹停手!!”
    宋砚辞斜睨了她一眼,眼神冷得不近人情:
    “阿月,现在是宋知凌要杀我,褚屹一停手,宋知凌手中的剑就会刺穿我的胸膛,你确定,讓他停手么?”
    风停了一瞬,下闸逼仄的八角亭中回响着薑稚月剧烈的心跳声。
    两个男人灼烈的目光同时落在她身上。
    良久,薑稚月哀哀地看向宋砚辞,眼泪不住滚落,近乎哀求道:
    “求你……停手。”
    “呵!”
    宋砚辞喉结中滚出一抹自嘲的嗤笑,他猛地掐住姜稚月的脸颊,居高临下看了她半天,冷声道:
    “褚屹,让暗卫把宋知凌给我捆了!”
    “不要!唔!”
    姜稚月陡然瞪大眼睛,双唇被宋砚辞毫不留情地含住。
    一人之隔的宋知凌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几乎狂怒的吼声:
    “宋砚辞你找死!放开她!”
    冷戾的剑声在耳畔凌乱地响着,姜稚月的口腔被宋砚辞报复般占有,吻得她喘不上气来。
    血腥味逐渐在空气中蔓延。
    所有的一切都失控了,偏执的掠夺和恼恨肆意疯长,像一场兵荒马乱的梦一般。
    突然,旁邊猛地传来一声极大的动静,紧接着褚屹喊了声“陛下!”
    姜稚月感觉箍着自己的男人身子一僵,旋即松开了他。
    他粗喘着擦掉唇角的血渍,回身抽出褚屹腰间的匕首举刀便挡住了宋知凌劈下来的剑。
    宋砚辞格挡的时候背对着姜稚月,她能清晰看到他身后一道从左肩到右腰的血印子。
    那道鲜血淋漓的血痕张牙舞爪地砸进姜稚月眼底。
    她陡然瞪大眼睛。
    “别打了!!”
    姜稚月追上去,想要拉扯宋知凌的手臂:
    “云笙!别打了!他流血……啊!”
    宋知凌正怒气衝冠,全然顾不得其他了,一刀刺向宋砚辞的同时,手臂一挥。
    当他听到姜稚月的呼声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回头,姜稚月已经倒在了桌子旁双手捂着小腹,而在她的裙子下,缓慢地渗出了一滩血迹。
    “阿月!”
    宋知凌的脸都吓白了,一把丢了剑扑上去。
    宋砚辞却先他一步将姜稚月打横抱了起来,他冷冷掃了他一眼,回头对褚屹沉声道:
    “以最快的速度将陆詹带来。”
    说罢,再不看宋知凌一眼,抱着姜稚月就往回走。
    陆詹来得很快,到的时候,宋砚辞刚将姜稚月额间的汗水擦拭干净。
    宋砚辞看了眼床上小脸煞白的姑娘,喉咙间哽咽,压低了语气对陆詹道:
    “救她,保住孩子。”
    “求你。”
    陆詹脚步一顿,一贯板着的一张脸第一次浮现出诧异的表情,想了想,回了他一句“放心”。
    而他的反应,就连宋知凌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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