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又起身去柜子里面拿了根银簪出来,塞到妙珠的手掌心里:“也没机会瞧你,这簪子我早叫人打好了,想着寻机会给你,没想到你今日就回来了。”
    “长寿面吃了的。”
    妙珠也没推脱,一边回了她的话,一边高高兴兴地收下了簪子,她道:“谢谢嬷嬷的簪子!”
    其实乾清宫的吃食里面是没有长寿面的。
    妙珠又不热衷过生辰,以往在司衣司,都是裴嬷嬷给她做的长寿面,裴嬷嬷在这方面迂腐,大抵是觉着吃了长寿面才能健康平安。
    不想叫她多心,便撒了个谎。
    裴嬷嬷见她高兴,也不住笑,她又问她:“这几日乾清宫倒还好吧,没出什么事吧?”
    裴嬷嬷是在问,陈怀衡没有又处罚宫女吧。
    妙珠道:“除了之前那个被砍了手的之外,又有一个挨了板子死了,还有一个是被拖出去打折了腿......”
    就在前两天,大概是陈怀衡心情不好,又随便找了个借口处罚了人,直接让人把宫女的腿打断了,打断了就赶出去了。
    然而,说到这里,妙珠想到了什么,忽地一顿。
    陈怀衡怎么突然就发了善心呢,他压根就不是这样的人啊。
    那些个太皇太后派来的人,该死的死也都死得差不多了,那他是不是也该对荣桃下手了。
    妙珠想到了这里,猛地起了身,她对裴嬷嬷道:“嬷嬷,突然想起了有事,我先回去了。”
    说罢,不待裴嬷嬷反应过来,就已经打开门跑了回去。
    这才回来说了没两句话,怎么就忽地跑走了呢。
    裴嬷嬷叫她弄得莫名,起身目送着她慌忙奔走,她抬头看了看天,才发现这外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暗了下来,这才申时两刻呢,还没到天黑的时候,眼看乌云布着,她开口喊她带伞,可妙珠急得压根就没听到。
    裴嬷嬷进屋子里头拿了伞出来,追出去的时候发现人早没了影。
    妙珠满脑子都是荣桃,她不知道她这段时日她还有没有和寿宁宫的人往来,只是,陈怀衡明显是知道她和太皇太后的人有联系了。
    他那般睚眦必报,定是会想要对她动手的。
    妙珠不敢再多想下去,她赶紧往着乾清宫跑,只怕待回去晚了,看到的就是荣桃的尸体了。
    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越发阴沉,起先是一滴一滴的水珠,后来越下越大,妙珠被雨砸着,不敢停歇,只一直不停地往回奔着。
    荣桃,荣桃。
    小妹,小妹。
    她脑子里面全是小妹。
    妙珠跑到了乾清宫时,气都快喘不上了,身上已经叫雨淋得不像话了。
    她这般回到乾清宫,众人见了之后还以为她是撞了鬼。
    妙珠跑回了宫女们住着的配房,却不见荣桃的身影。
    她抓着小萍的手问道:“荣桃呢,荣桃去哪里了?”
    小萍不知她出去了一趟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讷讷道:“你离开后,她被唤去服侍陛下了。”
    妙珠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了,慌忙跑去了主殿。
    小萍在身后喊道:“妙珠!你不会就这样去见陛下吧?!”
    这叫皇上瞧见了,小心挨了罚。
    妙珠哪里还能听得到她的声音,一头栽进了雨中。
    第19章 陛下......疼啊
    妙珠匆匆跑到了主殿,外头的侍卫见到是她,倒也不曾拦。
    她没有任何犹疑,生怕耽搁了时候,直接一头往里面冲了进去。
    进了殿内,陈怀衡不如往常坐在主座之上,妙珠四处去寻,发现他正坐在窗边,正是她前些时日读书坐的那个位置。
    而殿里头还坐着另外一人,是协王陈怀霖。
    陈怀衡同陈怀霖面对面而坐,他们的面前放着一道棋盘,看这架势是在下棋。
    陈怀衡正凝神看着棋盘,听到殿门口的声响,抬眼去看。
    是妙珠。
    外头忽地就落了场大雨,她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身上被雨浇得湿了透,宫装紧紧的黏在身上,秋日的衣裳不大厚重,那些衣物被雨浇得聊胜于无,身形被勾勒得一干二净......
    眼前的妙珠竟然和梦中的人影重叠到了一起。
    她们的身形是同样的娇媚,只是那双眼睛却截然不同。
    从来怯懦胆小的人此刻眼中却带着说不出的强硬。
    陈怀衡很快回过神来,见她这副模样,眉头紧拧,声音寒到了极致:“你就是这样回来的?”
    方才从外面跑了一路是不是,这副样子就闯了进来,难道不知道里面还有别的人?
    妙珠已经听不清陈怀衡叽里咕噜在说些什么了,也听不出他语气中的危险之意,她看着这空荡荡的大殿,里头四处见不得荣桃身影,有些急了。
    她不曾回他的话,只是冲着他问道:“荣桃呢?陛下也杀了她是不是?”
    妙珠的眼睛湿成了一片,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陈怀衡眯起了眼,看向她,沉了声道:“你是在质问朕?”
    是在质问他。
    就是在质问他啊。
    她哪里来的胆子敢和他说这样的话呢。
    妙珠竟难得没有退,仍旧在问:“陛下杀了她是吗。”
    她的声音已经带着颤抖,死死咬着唇瓣,恍若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陈怀衡这回是看清楚了,她眼中含着的是一捧泪,不是雨。
    他寒着声道:“是,朕杀死她了。”
    人还没死成呢,因着突然落了雨,现在去后苑那边给花草遮雨去了。
    然而看到妙珠这幅样子,陈怀衡倒是想看看,他便是说荣桃死了,她又能怎么样。
    陈怀霖见气氛异常得古怪,也不适宜继续再待下去了。
    陈怀衡这性子怕听不得别人劝他,越是劝他越是反着来,他看了眼妙珠,最后抿了抿唇,还是什么都不曾说,和陈怀衡告了退。
    “天色不早,那臣便先走了。”
    本来是来和陈怀衡商议一些国事的,结果不料到天突然阴了下来,没办法,便又留在这里下了会棋,没想到还撞见了这一幕。
    陈怀衡没有阻拦他的意思,任他离开,只是目光从始至终落在妙珠的身上。
    “朕就算是杀个宫女要跟你申请?小蠢货,蹬鼻子上脸是这样蹬的?”
    他就知道,知道若是杀了荣桃,她得跟着哭哭啼啼的,吵得人头疼,本来想着把人支走,等她回来的时候人也死了干净,省得到时候跪他脚边求情,哭得心烦。
    他不容许背叛,既然那些宫女一开始选择了别人,那在他手上注定就别想好过。
    他不会因为谁去影响自己的决定,更不会为了谁改变自己的决定。
    再说,死个朋友而已,她跟了死了爹娘一样来哭来闹,是他惯得她脾气渐长?
    妙珠哭得厉害,想到荣桃,心里头堵得难受。
    身上被秋雨浇湿,整个人凉得厉害,就像是抱着小妹尸体的那天,她抱着她慢慢发凉的尸体抱了一整晚,寒意四面八方袭来将她浸透。
    她跑了一路,双腿早就已经发软打颤,再站不住,跌跪在了地上。
    “没有的陛下,奴婢没有责怪您的意思,死了......死了便死了吧。”
    人总是会死的。
    小妹、母亲、荣桃,她们都是人啊。
    她话这样说着,可是双手捂着眼睛,泪水从掌间沁出。
    可是就在这时,一旁传来了荣桃慌张的声音。
    “妙珠,你怎么了啊......”
    妙珠恍惚间听到这个声音,哭声噎在了口中,慌忙抬眼去看。
    荣桃的身上披着蓑衣,从后苑方向过来。
    妙珠揉了揉眼睛,将那糊了眼的泪水和雨水擦干,就看荣桃还好端端地站在面前。
    她的手好好的,脚好好的,眼睛好好的,舌头也好好的。
    她完好无损,没有死,没有任何残缺。
    妙珠意识到陈怀衡方才是在骗他,错愕地看向他。
    “陛下......”
    陈怀衡面色阴沉至极,想也知道她今日是将他惹恼了。
    陈怀衡启声:“滚出去。”
    妙珠以为他是在和自己说话,也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她从地上才爬起来,就又听他咬牙道:“朕说她。”
    荣桃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可这样子应当是发生了什么不大好的事,听到陈怀衡赶她,有些担忧地看向妙珠,妙珠冲她露了个笑,示意她不要担心。
    荣桃见此,
    也不敢再待,只好转身离开。
    殿里头转瞬之间就只剩下了两人,屋外下着大雨,乌云蔽日,连带着殿内也不大亮堂,在这等情形下,陈怀衡的神色堪称可怖。
    妙珠身上凉得可怕,见他抬步朝着自己走来,强忍着没有扭头就跑。
    现在要是敢跑,那应当是真要死了的。
    “陛下......”
    荣桃没死,神智终于渐渐跟着回笼,恐惧的情绪马上随之而来,她怯懦着开了口,试图为自己辩解,然而才开口说出两个字,下颌就被陈怀衡的大掌兀地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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