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几天,蒋一鸣再次来了一趟,给她送来了包裹。
    和她围巾同一牌子的耳罩、帽子、手套,还有衣服。但其他东西她没要,只拿走了真正需要的耳罩。
    蒋一鸣不好交差,只好又给秦在水打电话。
    “听她的。”秦在水说。
    得益于这样低落的状态,春好很顺利地沉下心,埋头过完了期末考试。
    还好成绩没有下滑,她很少考试发挥失常。
    李主任夸她:“不错,心理素质好,能抗大事儿。高考就要和这一样,不能紧张。”
    春好虚浮笑笑,也不再像之前一样听见夸奖就喜滋滋冒泡泡。
    寒假、除夕、新年。
    很无聊的一个年,诗吟和许驰都回家了,新年的时候,工作也停掉,她依旧一个人过。
    武汉的福利院有晚会,春好没去。
    她依旧埋头做自己的事。
    二月底开学。
    学校的寝室有变动,他们班女生要和理科那边的混寝,刚好是诗吟他们班。
    春好问李老师,能不能去和理科班的班主任说一说,既然是文理混寝,她和诗吟住一起可不可以。
    李老师同意了。
    许驰出去集训,学校里的课程不再参加。
    春天到了,武汉樱花满城。
    又是发贫困奖学的时候,下课,有学生会的同学直接进来敲黑板喊:“贫困生去礼堂!拿助学金了!”
    那日,李老师还在教室里,他听见这声,就看见春好默然起身,她身影瘦削,在班上其他同学微妙的注视下走出教室。
    “又拿奖学金,拿不腻啊。”有人低笑。
    李老师当场就呵斥了一句。
    他带的文科班,男生不够用的时候,春好都是一个顶俩。办公室老师都夸过她。但李老师知道,她干活能这样麻利,只因为她有一个困顿而乐观的童年。
    于是,他回头叮嘱了学生会的那些同学,以后喊贫困生去礼堂,不要大张旗鼓地喊,不是有名单吗,把人叫出来好好说。你们不觉得,但其他同学要尊严呀。
    春好依旧正常地生活。
    蒋一鸣隔一段时间会给她打电话,也不问成绩,只问身体如何,校园生活怎么样,白沙洲工作顺不顺利。
    春好想,或许这才是她和秦在水该有的距离。
    ……
    五月,这种平衡再次被打破。
    太阳热起来。
    春夏之交,又到两人初见的季节。
    高二下,学校提前开始大一轮复习。
    郁郁葱葱的蓝天里,高考的号角就这样吹响。
    热风吹过白色校服,吹过她柔顺的短发,春好眯眼看天。
    还有一年,她就能去北京了。
    这日午休,春好留在教室写卷子。
    那天她精神不错,写完题又躲懒地刷了刷手机。
    忽地,她手指停住。
    钟楹在朋友圈发了自己试穿的一套礼裙,配文:【猜猜我是谁的伴娘。】
    春好仔细看了很久,忍住询问的冲动,强迫自己划了过去。
    可到晚上回寝室,熄灯后,她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还是点开手机,问钟楹是谁的婚礼。
    她们近一年没讲过话。
    但钟楹回得很快:“玥玥姐的啊,还能有谁。话说你这次来不来北京参加婚礼呀?二哥婚礼诶,他不是你资助人吗,没邀请你?”
    春好在被子里听完语音条。
    她手指在键盘上删删减减,而后盖住手机,她平复了会儿,才又继续打字。
    春好:【什么时候的婚礼?】
    钟楹:【五月二十三。】
    春好:【你现在在北京吗?】
    钟楹:【不在,我在东京这边玩呢。】
    春好抿唇,她记得她是比自己大一届的:【你不是今年要高考吗?】
    钟楹:【随便考一下不就行了。】
    她继续发过来一个酒店定位:“你先问问二哥能不能来,你要来的话就早点来,还可以陪我一起穿裙子。”
    春好听完长语音,她指尖颤抖地回了个“好”。
    月光皎洁地洒下,窗户变成幽蓝色,地板泠泠一层光。
    手中屏幕的亮度也自动灭了,世界陷入黑暗。
    春好眼眶一酸,四肢麻木地躺在床上。
    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安静躺着,安静地呼吸。
    她其实都没太幻想过能和他在一起。这离她太遥远了。
    她只希望他结婚的这一天迟一点,再迟一点,最好等她能去北京的时候。
    可惜,她连这个时间都赶不上
    春好心脏一点一点缩紧,她无法入睡,只能睁着眼翻来覆去。
    忽的,床头传来黄诗吟的声音:“好好……你别翻来翻去的,床会晃。”
    “对不起。”
    她这清晰至极的声音把黄诗吟也弄醒了。
    她揉揉眼,裹上毯子爬到她脑袋这边:“你怎么还没睡?都三点了。”
    春好:“睡不着。”
    “又在想他?”黄诗吟轻声问。
    “嗯。”
    春好张张嘴,她说:“诗吟,
    他要结婚了。”
    “他不是去年就订婚了?现在结婚也正常呀。”黄诗吟把枕头搬过来,两人头对着头,“他这个年纪,这个地位,该办婚礼了。他大你一轮呢。”
    “我知道。”她看着黑暗,颤抖地呼出口气,“我知道。”
    黄诗吟看见她模糊的振翅一样的睫毛,没忍住伸手,隔着蚊帐摸摸她的脑袋。
    她安慰她:“好好,你看,许驰也喜欢你。你觉得他会不会为你彻夜难眠。”
    “他不会。”春好摇头。
    “你这么肯定?”
    “我又没结婚。又没有板上钉钉。”
    黄诗吟噎了下,“也是哦。”
    春好:“诗吟,你快睡吧,不睡影响明天上课的。我再躺一会儿就睡了。”
    黄诗吟看眼她的身影,打个哈欠,“行,明天再说。”
    她撑不住,毯子一盖,入睡了。
    世界又陷入一种虚幻般的安静。
    春好抓起手机,点开钟楹发来的定位。
    她看了许久,关上了手机。
    婚礼前一天,春好照常和诗吟许驰吃了晚饭。
    回到教室,她摊开课本,笔盖拿掉,做成自己只是去上厕所或接水的假象。
    春好刚出教室,就被许驰和黄诗吟堵住。
    “准备去哪儿?”许驰扯唇,“一个人去坐火车吗?”
    春好眼睛瞪大,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
    他这几天才外地集训回来,三人就一块儿吃了几次饭:“不是,你们也堵我?”
    黄诗吟:“你今天吃饭的时候一句话没说,一直在看手机。你那火车票,瞄一眼就看见了。”
    “我家收到请帖了。”许驰说。
    春好一下抬头。
    “但我家和秦家没什么关系,就我爸名下一个业务和那边有交集,请帖就发过来了。”
    许驰蹙眉:“不然,你就算去了北京,没有请帖,你怎么进去?打电话?打电话告诉他,你来参加他的婚礼了?”
    春好被他说得心脏一刺。
    她根本没勇气去见他,或许一到火车站她就打退堂鼓了,又或许侥幸坐到北京,她在那边散散步就又回来了。
    “我……”
    “你只说你想不想去。”许驰抬手,粗暴地打断,“去他的婚礼。再见他一面。”
    春好思绪凝固。
    她懵懵看向他们两个。
    夕阳在天边热烈地燃烧,初夏的气息壮丽而生机勃勃。
    春好轻轻点头:“我想去。”
    “那我们走。”许驰说。
    第41章 春落“祝你新婚快乐。”
    [命运的答案,在我们见面的第一眼就写清楚了。]
    -
    夕阳渐落,暮色通红。
    绿皮在轨道上飞驰。两边都是大片的水田和鱼塘,远处山丘起伏。
    这趟车得坐到第二天十点。
    春好是先买的票,她有座儿。许驰和诗吟临时购票,只剩无座了。
    春好没去自己的车厢,三人坐在火车的餐车里。
    他俩上火车后,没像上次一样故意关机,毕竟是出省,还是给家里发了消息。
    春好则主动给班主任打了电话。
    她低声:“您别生气,您就当我请假了,不会影响班级评先进的。”
    “这是评先进的事吗?”李老师愤怒地挂断了电话。
    但没一会儿又打回来,问她要火车信息,问她身上有没有钱住宾馆,许驰和诗吟是不是在身边,在的话赶紧拍个照发过来。
    李主任:“我跟秦教授打电话没打通。他还不知道这件事,算你运气好。我不管你是去做什么,一天之内必须给我回来,听到没?!”
    “……一天,够用了。”她喃喃说。
    等她去看一眼。就看一眼,她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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