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又看见春好,伸手抓她:“你给老子过来,春强可欠我一屁股……”
    春好惊恐后退,不料手臂被人一捉,秦在水把她使劲往后扯了下,扯离混乱的人群。
    春好以为自己被抓住,奋力挣扎,人却撞进熟悉的怀里。
    “是我。”
    秦在水下颌绷着,清沉气息一下拢住她。
    他将她塞到身后。
    秦在水脸色十分难看:“一鸣,喊县派出所的人来。”
    “是!”
    刀疤忌惮他,却又嚣张:“乡亲们,就是这个人要拆我们屋!”
    他指着秦在水:“就是他把村里头女娃娃全部拐走,成心叫你们打光棍!你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
    秦在水目光冷定,似乎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
    春好心脏都紧了。
    她双手扑过去,拽住秦在水的大衣。她死死拽着,害怕他也被抓走。
    警察来得很快,闹事的人听见警笛,立马走了,刀疤脸见状也快速溜走,高声抗议的人登时没了声响。
    春好心有余悸。
    秦在水提步往前,她扑着再次拽住他手臂。
    “你去哪里?!”她生怕他离开。
    秦在水回头,对上她用力的眼睛。
    他看她跟小豹子一样紧张:“没事。我就过去问村民一些事。”
    秦在水以为吓到她了,其实他也心惊了道,怕某天一语成谶,他的好好真被人带走。
    他安抚说:“你要害怕,就去大楼里等我?”
    “我不要。我就在这里。我要看着你。”
    春好脱口而出,直勾勾看着他,都不顾上这话合不合适了。
    她只怕他再次被举报,被抗议。
    秦在水目光微动。
    他想同她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他转身走向群众。
    -
    秦在水和真正来签字上访的人说了会儿话。
    投机倒把的固然有,但淳朴的村民还是占多数。大部分还是愿意搬去安置点,搬去有学校、有工厂、有工作的地方。
    和村民聊完,一
    行人去外面吃饭。
    除了他们,还有扶贫办的几位领导。
    蒋一鸣说:“也不知道是哪些人在唱反调。”
    这种混乱不是第一次遇见了,但次次都是秦在水在县里的时候,必定有人来堵门示威,跟约定好似的。
    蒋一鸣很担忧,万一真起冲突,秦家那么高的地位,就这一个太子爷,他担待不起的。
    他低问:“要不和老爷子请示一声,给您配个警卫吧。能保证安全。”
    秦在水却摇了摇头:“不方便。也用不着。”
    他看眼周边街道,摄像头都没几个:“回头和派出所沟通一下,明坤出钱,多装点摄像头。”
    蒋一鸣应声。
    一旁,春好和吴书记走在一起。
    吴书记不知从哪给她变了个旺旺仙贝,她惊喜,一点一点啃着,山风拂过她的短发,像一朵摇摇晃晃的小花。
    秦在水默默看着她。
    他见她开心,心里总是高兴的。这一年来,他叫她伤心太多了。他希望她一直开心下去,不要经历那些挫折与磨难。
    吃饭的地方还是农家院,门口有养鱼的水池。
    春好看见里面的大黑鱼,她站着瞅了两眼。
    “想吃就捞一条。”秦在水走到她身边说。
    他示意边上的服务员拿个鱼网兜来。
    “上次在北京,不是想吃锦鲤?”他淡笑,拿下巴指指鱼,“锦鲤吃不了,拿这替代一下还是可以的。”
    春好犹豫,秦在水却已把网兜递到她手边。
    冬天,铁网兜很凉。
    春好正接过,却看见他左手的戒指。
    简约的铂金色,光泽莹润,就这么箍住他细长的无名指。
    他一向低调,连戒指也是。可再低调,也昭彰着他已有家室的事实。
    春好眼睛一刺。
    这么冷的天,她像梗了冰块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只能生生咽下去,冻得她胃里发疼。
    “好好?”
    秦在水唤她。
    春好:“我不吃了。”
    她强忍着声音:“我不喜欢吃鱼。”
    说完她匆匆走开。
    包厢里,大家都已落座。
    刚好村伯伯身边有空位,她埋头过去坐下。
    秦在水落后她几步,进来时,大家起身,喊一句“秦总”。
    秦在水看眼春好,她低着头,瞧不清表情。
    那条鱼还是上了,煲的鱼汤,里面加了嫩豆腐。
    秦在水坐在吴书记的另一边,饭桌上聊的话题依旧是西达的搬迁工作,试点得六月前完成,时间并不宽裕。
    聊完工作,有人问起婚姻:“秦总,我可是您太太的粉丝,要有签名,您可得赏脸留两张。”
    秦在水笑:“您过奖了。”
    春好听着,沉默不语。
    吃完饭,从二楼下去。
    楼梯是木制的,有些陡峭,秦在水跟她后面:“踩实点儿,别摔了。”
    春好从鼻子里“嗯”一声,却蹬蹬下去,和他拉开距离。
    秦在水瞧着她背影,没说什么,自己拾级而下。
    回到县政府。
    春好签完字,又去填了些相关材料。
    她买了最晚一趟的火车回武昌,还得提前坐城际公交去宜城。
    村伯伯留她再吃个晚饭,要她别自己坐公交,秦教授的司机送她走。
    春好低声:“我不要。”
    村伯伯:“怎么这么大了,还和小时候一样耍脾气。”
    “秦教授可不是你小时候那些同伴,可以叫你呼来喝去。”
    他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她是怎么和资助人相处的,招呼不愿打,吃饭不抬头,人家提醒她下楼注意脚下,她拍拍屁股就走。
    秦教授真是心肠好啊。吴书记都不知该说什么。
    他叹完气,却又疼爱地看着她:“我们浩儿长大了,还是村里头第一个大学生,村伯伯好高兴。”
    “走吧。早点回去休息,这里待久了也不安全。”吴书记说。
    春好心里一酸,她点点头。
    城际公交来了,在县政府门口停二十分钟。
    春好回头看眼秦在水。
    下午依旧有不少村民造访。
    秦在水就这么站在人群里,他背影深沉,一个个收下材料,一批批听村民的情况和诉求。
    抱着小孩的老人在和他说话,他很耐心,甚至还给小孩拉了拉帽子。
    春好想起见他的第一面,他在西村村委会的国旗下,也是这么被小孩儿围着,他笑着给大家发糖果。
    他总是有魄力,实打实地在做一些事。
    春好忽而觉得,他如果有了自己的孩子,他肯定会对自己的小孩儿很好的。
    他会是个温和有威严的好父亲。
    春好心里悲凉。他已经结婚了,她还在执拗什么呢。
    他只是在做他这个年纪该做的事。
    春好转身上车了。
    -
    车还有五分钟发动。
    春好靠着玻璃发呆,她特地选了另一侧看不到政府大门的座位,怕自己忍不住偷看他。
    余光里忽然出现熟悉的身影。
    秦在水上了车,随意一望,看见她的座位。
    春好也正巧抬头,和他对上视线。
    春好顿了顿,第一反应就是揉揉眼睛,自言自语:“怎么还出现幻觉了。”
    重新睁开,秦在水已到她跟前。
    他眼睛幽幽盯着她,这目光和从前都不一样。不像在北京,是低笑着的,也不像在江滩,是隐隐薄怒的,更不像在京郊,是失望透顶的。
    哪种都不是,他只是看着她,而后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
    “你……”
    春好脊背登时弹开靠垫,语无伦次,“你干嘛上车。”
    秦在水:“我和你说两句话就走。”
    春好被这话弄安静了。
    她身体绷着,手指不断搅动。
    “冻疮好了?”秦在水看眼她的手和耳朵,“这次来,没见你手上和耳朵上有伤口。”
    “嗯。”
    蒋一鸣一个月来一次,每次都送很多东西,也送药膏,她想长冻疮也长不起来。
    “谢谢……”春好小声,“你让一鸣哥给我的东西,我都收到了。”
    秦在水瞧她一眼,不说别的,她认真道谢的时候看上去还是挺乖的。
    他问:“学校那边都还好?李主任和我说,你有时候凌晨半夜还在走廊上背书。”
    春好:“我睡不着,不背书难道玩手机吗?”
    秦在水无言。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意识到这话有些冲,她不该这么冲的,她冲他做什么呢。
    她低低地:“我就是失眠。不想干躺着浪费时间。”
    她总不能说,自己失眠,是因为想到了他。
    秦在水身影动了动,他说:“该休息还是要休息。好好,我一直资助你,就是希望你能和正常小孩儿一样吃饭睡觉,不要过得这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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