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好立刻为同事找补:“他们也在听的,只是在手机和电脑上做笔记。”
    小姐姐:“你还为他们说话。”
    “没有。是真的。”
    两人聊着,余光出现一抹黯淡的身影。
    走廊灯没全开,秦在水从休息区走过来。
    工程师最先看见他:“秦总。”
    春好也停住,回头。
    “你们聊,不用管我。”
    秦在水将手里的纸递给她,也是资料里面的,她拿起东西就走,没注意漏了一部分。
    秦在水:“资料拿走的时候都不确认一下?我要是随手给你抽走几张怎么办?”
    “……”
    春好接过,小声咕哝,“知道了。”
    她刚刚脑子都是懵的,又被他那逗弄的声音弄得接不上话。
    秦在水没再言语,东西递给她后,转身回到休息区。
    但也没走,就这么站在窗边,手插着口袋看夜景。似乎在等她。
    春好望了望他的背影。
    她摩挲手里他送过来的纸张,不知为何,心里微热。像高中时面对他的感觉,却又不完全像。
    “你和秦总……是朋友?”工程师小姐姐问得很隐晦,“我刚刚去给你送文件,你正睡觉呢,他就坐你旁边看你。”
    她当时起先没看清晰,走进,才发现秦在水确实望着人,就这么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说:“秦总来上海有段时间了,每周都来开会。没见他工作之外正眼看过谁。”
    毕竟是明坤的董事,乍一看挺严肃的,没想到也会有那样温情的时候。
    “其实不是朋友。”
    春好抿唇,说完又觉得不对,这话听着像他们还没有到朋友那一阶段,可明明不是。他们已经一起度过了很多年岁,期盼的、伤心的,也有渺无音讯的。
    春好说:“我和他认识挺久了。”
    工程师小姐姐一笑:“怎么说得像青梅竹马一样。”
    “……也不是。”
    春好想了想,抛却资助身份后,她也不知该用什么词语来表述这个关系。
    朋友?老师?
    都不是。他们只是单纯认识了很久,却又深刻地分开了很久。
    也可能只是她所以为的深刻,毕竟他们生肖都不是一轮的。
    春好赶忙打住这种情绪,努力回到工作上,她指着文件继续,“对了,我还想问这个……”
    所有问题解决,春好抱着资料道谢,离开了工程部。
    -
    休息区,秦在水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黄浦江在夜色里变成黑色的镜面。远处,密密麻麻的灯光就这么堆叠。
    不知是今天行程满还是喝了酒的缘故,现在后脑倒有些短暂的轻疼,但揉揉眉心,疼痛便又缓解。
    他脑子里依旧在想明坤的事,集团内斗久了,力量都使不到一处去,他的决策也无法准确传达。
    最近北京风声也紧。他在上海才待了一个月,北京那边关于他的舆论竟已有控制不住的趋势。
    他上个月在后海软禁采购圈老总的事,私下传得沸沸扬扬,钟栎帮他线上线下封了不少口。
    秦在水仰头,对着镜子伸手松了松领带。
    忽地,他兜里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境外号码,有些眼熟。他接起来。
    辜小玥:“秦在水,”
    她喊一声,又改口,“秦总。”
    “辜总。”
    秦在水说着,举着手机往角落走了走,“有事?”
    “我准备回国了,和你说一声。免得在我爸妈那口供对不上。”
    “行。”
    空气安静少许,秦在水:“没事我就挂了。”
    辜小玥:“我想把萌萌带回来,我需要你帮她安排一个身份进国际学校。我记得你小时候上学,用的名字就不是真实姓名。我想要这样的。”
    秦在水应允:“可以。”
    “还有,”辜小玥声音顿了下,问他,“你能暂时充当萌萌的父亲吗?”
    秦在水:“合同里没这一条。”
    “我知道。”辜小玥笑,“可结婚这么多年,没孩子也不现实吧。秦总,您像是不孕不育的人吗?”
    “但我也不是乱生小孩的人。”
    秦在水淡淡回应。
    “你!”辜小玥气急。
    秦在水:“你说的国际学校,可以;其余的,没有商量。”他声音很轻,却说一不二,“入学办妥后秘书会联系你。”
    辜小玥声音冷下来:“不帮就不帮。”
    她挂断了电话。
    秦在水收起手机,他看着玻璃上暗沉沉的影子,下颌轻微绷起。
    独自安静片刻,回头,春好已经回到休息区。但她又站在半路,靠着一个顶灯,还在那翻手里的数据。
    “晚上吃过东西了吗?”
    秦在水走过去问。
    她摇摇头,眉头蹙着,视线也胶在手中。她像学校里那种坚信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学生,手攥着笔在记事本上吭哧吭哧写着注意要点。
    半道,她忽而抬头,放空看向他。
    秦在水轻瞥她一眼,她眼珠又转走了。
    春好盯着天花板看了看,而后茅塞顿开地继续哗哗写下东西。
    “我好了!”她满足地阖上笔盖,小跑到沙发边收东西。
    春好想起他刚刚好像说了句什么话,重新抬头看他,“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
    秦在水一句话揭过,带她往电梯间的方向走。
    他兴致不高,步子也就迈得大。
    余光见她一边背单肩包,一边拉行李箱,还一路小跑紧跟自己。
    她那细胳膊细腿,跑起来却像轻盈的风,很有劲儿,只是一路紧跟,她脸红扑了一些,又或许是解决了工作难题的缘故,她有些开心。
    秦在水伸手:“箱子给我。”
    “没事,不重……”
    还没说完,他已伸手拿过。
    男人的手掌宽韧,甚至还有些强硬,他手背上青筋绷着,挤占掉拉杆上的位置。
    春好心尖儿一跳,被烫到般收了手。
    “那好吧。”
    她揣着手,嘀咕说。
    -
    走出写字楼,夜晚的风儿灌进胸膛。
    四处灯光跟瀑布似的,从高高的大楼倾斜而下。
    北京威严、肃穆,上海却通透,像一个个会发光的玻璃房子。
    司机替她把行李放进尾箱。
    春好坐上车,她看着斑斓的窗外,整个人几乎都要趴在玻璃上。
    秦在水看见她那身影,觉得有些眼熟。
    她小时候就爱贴着玻璃瞧外面,只不过现在人长大了,习惯倒没有变。
    “看什么呢?”他声音莞尔。
    “地标。”春好转过来,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还没来过上海呢。”
    秦在水:“地标挡着了,绕过去能看见。”
    “噢。”
    春好便又贴过去等着,车绕上大路,巨大的建筑也出现在眼前,她举起手机拍了好几张才消停。
    秦在水也不打扰她,他静坐在后面,听她窸窸窣窣捣鼓的声音,竟也分外放空和安稳。
    他们早已不是走在大山里,也没有奔波在颠簸的盘山公路上了。那些日子已经远去。
    而她脸蛋也被霓虹罩着,像给她抹了脂粉,却并没有扭曲,反而让她看起来更晶莹夺目。
    春好拍完照从玻璃边挪开了,乖乖坐在座椅里:“诗吟在上海念大学,她说上海的熏鱼可好吃了。是炸了的,还是甜的。”
    她说着,转向他,没想到他正瞧着自己。
    春好一愣,她目光立刻散了,有些无处安放自己的视线。
    “想去吃吗?”秦在水忽问。
    “想呀。”春好爱吃鱼,“武汉那边要么直接烘,要么做阳干鱼,都是咸辣味的,我还没吃过甜的呢。”
    她说完,才反应过来,秦在水的意思是问,现在要不要去。
    春好:“现、现在?现在还有餐厅营业吗?”
    “有是有。”秦在水瞧她,“你不饿?”
    “饿还好。”春好感受了一下,她已经有点饿过头了,“主要有点晚了,我还是去酒店门口的便利店吃。回去我还得做做功课呢,得整、汇总……”
    秦在水听她认真说工作。
    不知为何,他嘴角慢慢牵起。
    他点头,也不过度邀请:“嗯。我知道。”
    车内安静。
    潋滟的灯光从两人身上一并晃过:“不一定要现在,以后也行。”
    “以后多的是机会。”他轻声说。
    “嗯……”
    春好深吸口气,胸腔像有一支轻盈的气球。
    她轻微震颤,也不知是为他话里的“以后”还是“机会”,或许两者皆有。
    不一会儿,酒店到了。
    楼下就有便利店,春好本想自己进去,没想到秦在水也跟了进来。
    “左右没事,陪你吃完东西再走。”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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