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一鸣已经给他买好了最早的机票。
    他这次本就是占用工作时间来的杭州,董事会那帮人还以为他就在北京。
    “什么事?”春好也清醒了些,她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勾住他手指,“很严重吗?”
    “不严重。”
    秦在水没有多言。
    只是他收网前最关键的一步而已。
    他说:“今天是不是要和表妹一块去玩儿?”
    “嗯……”
    她声音轻轻的,睡意朦胧;脸蛋在昏黄灯光里,寂静柔美。
    她昨晚太累了。春好觉得自己精力已经算很好的了,但抬眼看他,他俊朗如昔,只睡四个多小时就又神清气爽。
    春好脑袋里划过表妹那句:男人过了二十五就不行了。
    她迷迷糊糊想,果然还是得分人。
    他这种人,做任何事都极有魄力,大概不会存在这一说。
    “你继续睡。”
    秦在水瞧她眼皮又打架,摸摸她脸说。
    春好脑袋一动,含糊说:“那你……好好的,到了给我发消息。”
    “嗯。”
    他听着她那句“好好的”,眉眼松动。
    春好又要睡着了,嘴里还不忘念叨:“我去玩……给你发照片。”
    秦在水嘴角牵起,掌心握着她的手,他温柔看她,内心如水。
    他忽而想起从前,每次自己离开的时候,她永远都是踮脚目送他,短发在风里飘扬。
    她或许不知道,其实她每次悄悄看过来时,他都有感应。
    “行。”秦在水喉结微动,低头吻一下她额角,“走了。”
    话落,他捏捏她手,起身灭灯离开。
    -
    正好周末,春好在杭州多留了两天。
    表妹带她逛了逛杭州比较有名的寺庙。
    大殿外青烟缭绕、人头攒动,游客们捏着一把香四处拜。
    殿里有人诵经,钟声恢弘震颤。
    表妹也给她拿了把香,问她要不要拜拜。
    春好小声:“拜了真有用吗?”
    “管它有没有用,拜了再说,管事的佛祖才是好佛祖。”表妹说。
    春好捏着香去蜡烛边点燃。
    顶端火苗升起,她轻轻一吹,火苗熄灭,青烟便丝丝缕缕。
    春好眯着眸子看了眼阳光。
    好像很多记忆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明明才从山里出来十年,却总觉得像过了一百年那样长。
    她对生活其实也没什么奢求,不指望发财,也不幻想功成名就。
    她只希望好人有好报。
    最好,她能一辈子都和秦在水一起生活,西达的项目也顺利进行,那片土地能继续改头换面,他那些心血也不要付之一炬。
    好像愿望也很多。
    春好被自己的贪心逗笑。
    可这些事,佛祖都帮不了他们。
    只有自己能帮自己。
    春好又想起后海边的寺庙。
    秦在水也是站在这样恢弘苍茫的钟声里,对她说,事在人为。
    春好嘴角微扬,她看着香上积蓄的香灰,把香插-进了香炉里。
    周一,春好离开。
    外婆外公在小区门口送她上车。
    春好扑过去抱了抱他们。
    外婆眼眶又湿了,捏着她手:“要有时间,常回这边。”
    春好点头:“嗯。”
    他们目送她,也在目送曾经的小荷。
    春好在车窗里回头,见外公外婆摁着眼角慢慢走回了家属院。
    上飞机前,春好给秦在水发了消息去,说自己马上登机。
    秦在水没回。
    前两日周末,按理说他应该居家办公才对,春好给他发了不少游玩的照片,他都回应寥寥。
    料想他也忙,不知道他那天早早离开,事情解决没有。
    春好发
    完消息,要登机了,她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
    傍晚,落地北京国际机场。
    飞机降落时,她看见脚底的圆弧星球,北京四四方方的灯光闪耀在深蓝的夜幕里。
    再次回来,春好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好像哪里变了,却又没变。
    落地后,排队下飞机。
    春好手机连上网。外公外婆的微信先出来,问她安全落地没有。
    她赶紧回了消息。
    各个app的推送消息一股脑弹出来。
    春好正打着字,余光里,她看见弹出来的一则新闻——
    【重磅!东村611事件真相披露:灾难来了让领导孩子先走,明坤执行董事秦在水系第一责任人,当事人未做出回应。】
    春好呆愣片刻,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看眼时间,新闻已经是一个小时前发的。
    下面转发量和评论数成倍增长。
    机舱内人走得差不多,空姐过来温柔提醒。
    春好大脑空白,慢半拍站起,又腿软跌坐下去。
    空姐赶紧扶她一下。
    春好低颤地说了声谢谢,摁灭手机,闷头下了飞机。
    走出航站楼,她又掏出手机,仔仔细细看了眼标题。
    是一个比较崭新的媒体官号发的,一句“灾难来了让领导的孩子先走”把舆论推上了最高峰。
    可东村611不是山体滑坡吗?
    怎么就变成这种,煽动性这么强的话了。
    春好赶紧给秦在水打了电话去。
    那边关机。
    春好又打给蒋一鸣,也打不通。
    她心跳惴惴,本想去明坤大厦看看情况,秦在水司机的电话先进来了。
    司机报了停车位置:“秦先生吩咐我来接您。”
    春好赶紧去停车场。
    她上了车,立刻问司机师傅:“秦在水在家吗?”
    司机并不知情,他三天前就收到了来接她的吩咐。
    而秦在水一共有四个司机,彼此行程并不互通。
    春好以为司机会送她回秦在水的家,结果司机将她送到了自己的出租房。
    “秦先生要我送您回这儿。他担心别墅那边有媒体,也叮嘱您最近不要去他住处那。”
    春好着急:“那他呢,还在明坤吗?”
    司机却摇头,是真不知道。
    到了小区,春好心神不宁地下车。
    走到单元楼门口,她又尝试给秦在水打了个电话,依旧没人接。
    春好在灯影下站了站,抬头,北京的夜空深蓝辽阔。
    她深吸口气,准备去明坤看看情况。
    -
    夜晚国贸灯火通明。
    春好过去的时候,瞧见不少贴着媒体logo的车辆停在明坤大厦门口。
    媒体围在外面,水泄不通。
    她心跳咚咚,四处看了看,从地下车库里溜进了明坤,再从消防通道上到一层室内。
    春好推开消防门,明坤大堂宽敞明亮,没什么员工,保安守着前后出口,不远处有人在接受采访。
    她定睛一看,竟然是朱煊,正站在门口接见媒体。
    “董事会正在评估,一定给大众一个答复。”朱煊又介绍范凤飞,“这是我资助的当年遇难村民的儿子,这几年靠自己的努力也有了成就。”
    范凤飞则站在他身后,西装革履的,和朱煊一唱一和:“感谢朱总提拔,愿意给我机会……”
    春好头顶陡升一股恶寒。
    这两人,到底是公关还是落井下石。新闻是不是他们放出来的都两说。
    忽地,手机一震,春好看见“秦在水”三个字,她赶紧接起。
    “到家了?”
    那边,秦在水声音低哑,没什么情绪,像才结束一场不愉快的会议,“才开完会。十点了,你不休息?”
    春好却说:“我在明坤。”
    那边显然一愣:“现在?”
    “我在一楼大堂。”春好抿唇,她往后靠上墙壁,冰凉凉的,她实在担忧他,“秦在水,我来会给你添麻烦吗?”
    秦在水蹙眉:“你怎么进来的?下面全是媒体。”
    “……我从地下车库,然后走的消防通道。”她声音越说越小。
    那头安静些许。
    “你等我一会儿。”他说,“别乱跑,也别出去,就在大堂等我。”
    “嗯!”春好手指揪着,用力点头。
    她心里发绞:“我看见朱煊和范凤飞在下面接受采访……”
    明明是秦在水资助的范凤飞,他却对媒体说是朱煊资助的他。
    秦在水也能料想他们说了什么,他叮嘱:“你别管那些,也不要听。”
    春好忙说:“我当然不听他的。”
    “等我下来。”他声音依旧沉稳,电话挂断了。
    前面媒体采访还在继续。
    春好听不下去,她甚至都想冲到摄像头面前,告诉所有人事情不是这个样子。
    可不行,这样只会给他添更多的麻烦。
    春好站到角落,这是盲区,媒体看不见。
    记者采访完,有些离开了,但更多是继续蹲点,想等秦在水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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