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漠然带着孩子去了柳善因的身边。
    “赵赵将军上值辛苦,来把小宝给我吧。”柳善因见状伸手想要去接小侄子,别叫眼前人累着,却被赵留行沉声拦下,“没事,叫我再多抱抱他。”
    再?
    柳善因不知其解。
    她觉得今天的赵赵将军有点怪怪的,她说不出来是哪里怪,但她就是觉得他不对劲!
    可等赵留行坐在身边,她也没顾得上多想,转头就鬼鬼祟祟地从袖子里往外掏东西。
    趁着间隙,赵留行盘腿望向回京半年,自己却从未见过的风景张口问道:“今天这些事,都是小柳准备的?”
    柳善因边摸索着口袋,边点头应声:“是呀,上回在城隍庙赵赵将军不是说,你的生辰是五月十五嘛!所以我就想着既然赵赵将军没有过过生辰,那今年有我在,我就给赵赵将军过个不一样的生辰。”
    “啊!我不会记错了吧?”
    柳善因听赵留行这般问她,生怕是自己脑袋愚笨给记错日子。
    她尴尬地转眸看赵留行,赵留行转眸看向她,沉声说:“你没记错。”
    柳善因闻言拍拍胸口,她还以为事情又被自己搞砸了。赵留行转而问她,“你在做什么?”
    柳善因便趁势从口袋掏出一串青绿色似挂坠一样的东西,朝赵留行面前捧去。
    “赵赵将军,生辰吉乐——这是我亲手编的刀坠,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也买不起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我在编的时候,已经向地姥娘娘祈祷了无数遍,希望地姥娘娘能保佑你平安顺遂,事事如意。”
    “而且啊,将这个穗子挂在赵赵将军的佩刀上,就算将来赵赵将军回了北庭,也不会忘掉我。”
    柳善因说罢眯眼一笑,直挺挺笑到了赵留行的心坎上,他怎么可能忘掉她呢……
    赵留行愣在女郎甜蜜的笑里,久久缓不过劲来,他就这么呆愣在女郎面前听她柔声说:“我帮你挂上吧!”
    “嗯。”赵留行应了声。
    柳善因满心欢喜地伸手,将挂坠系在了他腰间的佩刀上。
    赵留行垂下眸,像个孩童般拿起挂坠小心翼翼看了半天。从来没有人这样用心对待过他,他头一遭知晓自己也能被这样温暖着。
    “赵赵将军喜欢这个礼物吗?”柳善因在旁捧着小脸问他,期待着他的回答。
    赵留行抬头说:“喜欢,很喜欢,你手挺巧的。”
    “没有啦,赵赵将军喜欢就好。”柳善因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她转头去看天边将尽的黄昏,以及黄昏下绵延不绝的楼阁,欢声说,“赵赵将军快瞧,今天的晚霞多美啊。我以前最喜欢和哥哥一块坐在田埂上,看兰花村的日落了,那时候的晚霞,就跟现在的一样好。”
    赵留行在柳善因的话语里往前望,小宝也在他怀里歪起脑袋细细瞧。
    一家三口就这么沉浸其中,幸福而又满足着。
    直到很久之后,赵留行忽而道了声:“谢谢。”
    柳善因才趴在自己膝上缓缓转过头,冲着道谢的人莞尔一笑,“不用谢的赵赵将军,能为你做这些我很开心。跟你帮我做的那些事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喏,趁着天还没黑,地姥娘娘还没休息,你来许个愿吧。地姥娘娘一定会帮你实现的。”
    赵留行默而无言,晚霞在他眼中跳跃,浮动来去,一下两下,如同他热烈的心跳。他没向天边的神仙祈愿,而是定睛看向身边的女郎,说出了个这样的愿望。
    “如果能和你们一辈子在一起就好了。”
    柳善因反应迟钝,她眨眨眼一脸天真地接茬道:“哎呀,生辰一次只能许一个愿望,赵赵将军就别开玩笑了,按赵赵将军这么说,你难道还能一辈子不娶媳妇,一辈子不要自己的孩子吗?我们也不能一直赖着你呀?”
    这话说完,柳善因只是觉得这不过是赵留行跟她开得个玩笑而已,谁成想,眼前人竟然一言不发,就那么直勾勾瞧了她半晌,瞧得她慢慢咂摸过味来。
    “……”
    等等,他不会是说真的吧!
    柳善因惶然躲开赵留行的眼神,慌乱的心也不知该如何安放,她要怎么回答他?她实在分不清眼前人是在说玩笑话,还是认真的。赵留行却没否认,也没承认。
    他只在女郎偏过脸后抱着娃娃起了身。
    柳善因听见动静茫然看去,儿郎的眉目在黄昏里依旧凛冽,他的衣袍被风吹向北方,那才是他的归途,他就那样在天黑之前扬声道:“走,饿了。吃饭去吧,我还给你买了炸寒具放在屋里。”
    柳善因看着赵留行抱着愈走愈远,开始模糊不清他的背影。
    她迷茫不已,她想他肯定是在开玩笑的吧…
    如果是这样……
    亲爱的地姥娘娘,您别怪罪,就再许赵赵将军个认真的愿望。
    “小柳——”
    忽而檐下的呼唤唤回了柳善因的思绪,她赶忙拍拍裙摆上的尘土,高声回应:“哦,这就来!”
    -
    一碗清淡的长寿面,让赵留行从下肚后一直温暖到入梦前。
    今天屋里人就寝的早,差不多戌时未过,两人就双双钻进了被窝。小宝近来夜里睡得安稳,喂夜奶的次数少了许多,所以爹娘两个夜里也不用跟着折腾了。
    赵留行仰面躺在自己铺上,无声睡去。他沉重的脸上,总算见到了些久违的笑颜。
    烛火将灭未灭,有人合眼,有人辗转反侧。
    柳善因反复来去,最后枕着手臂躺向床外,她隔着薄薄的纱帐去望床下的人,她还在反复琢磨赵留行今日说过的那句模棱两可的话。
    她凝视着赵留行清俊的面庞,想起往昔里种种,忽而读懂了他的为难。
    赵赵将军真的太孤独了。
    他看似什么都有,却一无所有。
    赵家看似为他求了呈王府的好姻缘,实则个个心怀鬼胎,有所图谋。侯夫人口口声声说爱他护他,可只固执地考虑自己的想法。他就像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野犬,没有个可以安身的地方。
    不若他也不会那样向往北庭那么凄苦的地方。
    赵留行不怕苦,他只怕不被人需要。
    那么他需要她怎么做呢?
    柳善因心事重重,她不管赵留行的愿望是真是假,只要他能说出口,就是他想要表达的想法,她便默默将这件事记挂在了心里,用一晚的时间去思量。
    随之,将眼神从赵留行脸上挪开,柳善因翻过身就再未转回来。
    赵留行却在
    她转身后忽而睁开眼眸。
    他并未睡着。他知晓柳善因在看他,便在女郎背过身后,转眸望向了她。
    赵留行仍在回味柳善因带给她的和煦与安稳。
    他承认他贪了心,也动了念,可他并不后悔说出那句话。他是明知不可能,才会这样洒脱地表达。他很是清楚如果现在不讲,那这辈子就再没机会讲了……
    彼之,夜晚被月色照亮,花香萦绕轩窗,两个人都默契着无法安眠。
    很久很久之后,大抵三更天的时候,娃娃的哼唧声渐起,他们又默契地睁开眼。只见赵留行掀起了被,柳善因翻下了床,两人在昏黄的房间里四目相望。
    “我来吧。”
    “我去吧。”
    不知为何,气氛有些尴尬。
    赵留行抢先抱起小家伙,他知道她也睡不着,便来到柳善因面前轻声说道:“那就一块过去吧。”
    “好。”柳善因点头应道。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孩子出了屋,去到了书房那端,将孩子交给了乳娘。
    -
    随后坐在书房不远处的门廊,柳善因拢了拢自己单薄的衣衫,打眼望去院中被风吹动的树梢入了神。她不说话,也没察觉身边人来了又走。
    直到那件宽大的衣袍,被人从屋里拿出披在了自己肩上,替她挡去了风寒,她才恍然回头,嗅到了衣袍上那熟悉的味道。柳善因轻声唤:“赵赵将军。”
    赵留行坐去了她身边哑声说:“夜里风凉,莫感风寒。我只找到了我的衣衫,你别嫌弃。”
    柳善因使劲摇摇头,“怎么会呢?谢谢赵赵将军。”
    赵留行没再接腔。
    夜色太深,深到柳善因举目瞧不清赵留行的模样,她张口和他随意攀谈:“赵赵将军也睡不着吗?”
    赵留行嗯了一声,眼神里满是淡然。
    柳善因闻言收回目光,将双手在腹前紧握,她忍不住把掌心搓得通红,就好像在纠结着什么……赵留行在旁无言,怎料,身旁人憋了半天竟冷不丁抛出这样一句话。
    “赵赵将军,如果你想的话……”
    “我可以留下。”
    柳善因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然赵留行恍惚回眸,却是半晌没说话。
    第50章 第50章我回来了
    夜里的小院很静,树叶沙沙作响,掩盖住二人轻浅的呼吸。
    柳善因不说假话,她也并非一时兴起,她适才躺在床上一直思量,自己欠了眼前人那么多,总说一定要将他报答,可呆头呆脑,一无所长的她究竟要拿什么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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