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青临知道自己是外来的,不好这样自作多情。
    “那你去将军跟前多晃晃啊,”龙三笃定地说:“若是入了将军的眼,就算你七老八十牙也掉了,眼也花了,她也会养着你,不会不要你的。”
    活生生的例子遍地都是,郁青临当然信,他点了点头,对辛符玩笑道:“那我要再殷勤一些。”
    不过么,殷勤的人不止他一个。
    沈元嘉次日就来给孩子们上课了,上午一个时辰的早课,下午也是一个半时辰的午课。
    中间休的那个时辰,沈元嘉总会去向南燕雪请安,临走也不怕麻烦,要去南燕雪院里说上一声。
    南燕雪有时见他有时不见他,但总归落了个话音在耳朵里。
    这日沈元嘉刚到将军府,正碰见要出门的南燕雪和追出来的郁青临。
    “将军怎么又要出去?”
    这话本不是郁青临该质问的,南燕雪睨了他一眼,见他正穿着一身去岁的旧衣,颈上绕着湿帕,面上亮着一层薄汗,显然是听说她要出门,所以撇下正侍弄的药材匆匆忙忙跑来的。
    “早些去早些回。”南燕雪道:“苏湖是两熟稻,眼下去买算是时候,否则过了季,田亩要白闲半年。”
    郁青临一听事出有因,更不好说什么了,只道:“将军等等我,我去取些避暑丸药来。”
    “好。”南燕雪闲倚在马上,看向不远处的沈元嘉。
    他有些局促地别开眼,像是撞见了他人私隐,但片刻后又看向南燕雪,端端正正行礼。
    沈元嘉不知南燕雪先前旧疾发作得厉害,只觉得郁青临一个外院侍候的郎中怎么如内宅妇人般追问将军去向?
    而南燕雪非但没生气,竟然还解释了。
    “把辛符给我逮回来,说书摊子上都给他留上常座了。”南燕雪吩咐完才看向走到近旁的沈元嘉,道:“要沈公子费心了。”
    “应该的。”沈元嘉走近了一步,仰首轻道:“我等将军回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密密踏过沈元嘉这话,南燕雪依稀还是听清了的,觉得有意思,就又打量了他一眼。
    ‘到底是年长懂事些,明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道理。不像有些蠢东西,让他借力都不借。’
    南燕雪看向那个‘蠢东西’,他正往乔五的马褡裢里一个劲塞药,然后退了几步,不阻他们离开的路。
    郁青临似乎还想对南燕雪说什么,南燕雪没给他这点空隙,反而一抖缰绳,呵了一声‘驾’。
    沈元嘉已有举人的功名,侯在吏部递补官职也不是难事,只不过都是些贫乡僻壤的地方官职,沈元嘉也去做了一年小官,实在繁琐苦累,也不知要熬多少年才能出头。
    他来将军府,自然不是为了做教书匠。
    郁青临抱着小铃铛站在学堂外听了一会,觉得沈元嘉讲课的风格很像官学的先生,虽是一板一眼了些,但也扎扎实实的。
    他放了心,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午后的长街热辣辣的,南燕雪的影子早就看不见了,而郁青临提议的那个消暑茶棚设在影壁下的一片阴凉里,也在门口守卫们的眼皮子底下。
    起初几日无人敢来饮用,是辛符、小盘几个孩子出门疯玩了,又带着附近住户们的孩子来这喝消暑茶解渴,才渐渐传开的。
    百姓们也敢来喝了,从一开始的蹑手蹑脚到习以为常,一天几趟来喝,但都不忘对门口的守卫呵一呵腰。
    茶棚里喝茶的容器不是碗,而是一张张芦苇叶。
    芦苇叶卷成尖锥,长柄竹筒不能对嘴,只做分茶用,比药局分汤药时百来人混用三个碗要干净多了。
    所以偶尔还有从轿子里下来的妇人让丫鬟来取一叶茶水,取用了后冲着将军府盈盈一拜,守卫们看着也觉添趣。
    沈元嘉上完午课后正出门回府,就见一个脚夫正倾着桶倒尽里头最后一点消暑茶。
    “明儿是不是请郁郎中换个大点的桶?有些不够喝啊。阿符说有些原本在西街摆摊的小贩为了这口茶水都挪到长街上来了。”
    两个守卫闲聊天。
    “怪不得天这样热,人怎么不见少,原来是挪窝挪过来的。”
    沈府的马车已经到了,沈元嘉忍不住驻足问:“这茶棚是郁郎中的主意?”
    “是啊。反正荷叶又不要几个钱。”守卫道。
    满湖荷叶,几根柴火,细水长流博名声。
    ‘这郁青临倒是想得周全,算得精明,难怪这样年纪轻,没根基,居然能得到将军府这份差,想来是颇有城府,善于献媚的。只不知,他与三娘到了何种地步?’
    沈元嘉想着郁青临是去岁冬日里才进的府,不似自己与南燕雪有旧日缘分,相处起来应当更加水到渠成才是。
    ‘他倒是生了副好皮相。’沈元嘉摸索着将那缕白发勾到手心瞧了瞧,又细细藏好。
    第31章 “求将军,重重罚我就是。”
    南燕雪离家,范秦必定会在家中坐镇,这几日过得也算安宁。
    只这一日,张小绸带着荣福、荣慧又来了,说是林娴让她把人带来看顾余甘子的。
    张小绸并不知道那日所发生的事,不过是顺路帮这个忙。
    林娴想着南燕雪不在,旁人又不好做余甘子的主,毕竟是白给的两个人,还有六套精工细作的夏衣。
    ‘身契。’余甘子只问这一项。
    张小绸一愣,看向身边仆妇,仆妇也摇头,示意领人的时候并没有把身契交到她手里。
    “许是大嫂忘了,我下回来的时候给你带来。”张小绸说话有一句算一句。
    余甘子摇头。
    张小绸想是将军府用人的规矩严,倒也不做他想。
    见余甘子身上虽是布衣,却衬得她肌肤白皙,清凉无汗,身量虽依旧是纤弱如柳,但个头好似高了些,望过来的目光也沉静了不少,不似冬月里那般仓皇无助。
    ‘大嫂也是关心则乱,我瞧余甘子在将军这住着,也是挺好的。’张小绸这般想着,就道:“那人我就先带回去了,这衣裳你试试,若有个不合体的,就叫人我那去,我叫人改。你若肯出来走动,也好上我那去,孩子们都在。”
    张小绸还以为这事能这么定了,但余甘子还是摇头,看了眼那叠衣裳,写了两个字——‘添头’。
    “什么添头?这,这就是大嫂给你做的几身衣裳。”
    张小绸一时间没明白,就见余甘子瞧了眼两个婢女,又收回目光看着她。
    “这都是什么心思?”张小绸蹙了蹙眉,道:“难道进了将军府,连外祖母都要不认了?”
    余甘子不再写任何一个字,她受得住沉默,张小绸却受不住起身要走,出门时正遇上沈元嘉散了学出来。
    方才余甘子是从课堂上离开来见张小绸的,所以沈元嘉也知张小绸在这,倒是张小绸很意外。
    “将军府中设学堂,我觍着脸自荐来做夫子。”沈元嘉道。
    张小绸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
    大夏天来去一趟,张小绸也觉劳累。
    “这都叫什么事?”南榕峰气道:“蒋家丫头也是被挑唆得不像话!”
    “将军人都不在,谁挑唆她?我想那丫头怕是因她娘的死,心里有些怨。”张小绸对镜梳发,道。
    “怨什么?静恬是因为小产落下病根,这谁都不想。”南榕峰在她身后晃来晃去,又问:“三娘不在府里去哪了?”
    “我怎会知道?”张小绸白跑一趟也是不快,道:“没事谁愿热天出门?”
    南燕雪虽是热天出门,回来却是在雨日。
    这一场雨偏还下得很大,大到连马蹄声都淹没,黑沉沉似夜。
    众人都出门去迎南燕雪,郁青临隔着重重院门望了一眼,见南燕雪一摘斗笠,泻下的水珠像一撇刀锋。
    南燕雪一抬眼,只看见郁青临匆匆离去,沈元嘉则迎了上来,递上一块干帕,关切道:“将军,快擦擦。”
    这时辰沈元嘉该回去了,但这雨太大,路上不便。
    南燕雪擦了擦面上的水,将帕子扔还给沈元嘉,随口道:“雨天留客,沈公子迟些再回去吧。”
    明明还是午后,天色却似日暮。
    院里仆妇忙忙碌碌正备水,热药汤一桶一桶提进来,长廊上飘着一层寡淡的薄雾。
    小芦将南燕雪卸下的薄甲和内衫抱出来,闻见这股热烘烘的药气,‘咦’了一声,道:“我倒忘了煮这驱寒的汤药,你们谁想着了?”
    “郁郎中吩咐的,他还在灶上煮姜糖饮呢。”
    南燕雪听见‘姜糖饮’这三个字,吁出一口湿寒气来。
    穿着薄甲时她像只被骨头裹着肉的螃蟹,都不觉得会累会痛,这骨头一卸,人都软了三分。
    不过,软在这暖和的药汤子里,南燕雪身上的不适都被模糊了。
    内院、外院的大厨房都忙碌了起来,给乔五几人送了面好垫一垫肚子,又折回来准备晚膳,正碰见沈元嘉站在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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