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边上的迟归像是察觉了他溢出的那丝痛苦,传来询问。
    “景瞬?怎么了?”
    “……”
    景瞬睁开眼,却不说话。
    迟归微微侧身,回应了他目光里的脆弱,“在想什么?还是哪里不舒服?”
    对视间,无声的静谧蔓延了开来。
    景瞬的目光隐隐有些失焦,又像是透过迟归在看其他人。
    他轻吸了一口气,问得很轻,“迟归,这不是你们有钱人捉弄人的把戏,对吧?”
    一开始总是佯装对他很好、特别好,当他交付信任后就慢慢抽离、变得冷漠,时间一长,再告诉他,这一切都是骗人的,只是将他当成逗弄的玩具。
    有些事情,景瞬不愿意再经历第二遍了。
    迟归诧异,“什么?”
    景瞬重新合上眼,内心深处仍然对上辈子发生的一切讳莫如深,“没什么。”
    呼吸克制着绵延起伏。
    景瞬轻吸了一口气,像是说给迟归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他已经习惯了独自承受一切的滋味,他害怕自己对其他人产生不该有的依赖,更害怕这份依赖到头来成为刺伤他自己的利器。
    他和迟归之间,只能是协议关系,又怎么能产生依赖呢?
    景瞬试图给自己加固心理防线,却又夹杂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期待和忐忑。
    他紧紧闭着双眼,喃喃重复,“别对我这么好。”
    空气里的沉默缓慢流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景瞬才感受到了一丝熟悉气息的入侵。
    迟归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后背,是保证,更像是承诺,“景瞬,没有要捉弄你,永远也不会捉弄你。”
    “……”
    “所以,什么都别想了,好好睡觉。”
    “……”
    心尖泛起缠绵的酸意,跟随着窗外的海面晃荡。
    景瞬感受着后背的无声安抚,一下又一下地打散他纷扰的情绪、打消那些痛苦和阴霾。
    他终究是舍不得拒绝这份短暂的安稳感,默许了对方哄睡。
    直到药效泛起,一夜好眠。
    一觉醒来。
    海面在阳光底下泛着粼粼波光。
    景瞬在香软的被子中沉溺了一会儿,直到卧室门口有了脚步动静,他才慢悠悠地抬了眼。
    迟归已经收拾整齐,一身黑的禁欲打扮,不做表情时,又恢复了那份生人勿进的冷漠气场。
    “……”
    景瞬一晃神,总觉得昨晚临睡前看见的迟归,像是他自己摔太狠、摔出来的错觉。
    迟归站定在卧室门口,没有特意靠近,“睡得好吗?快中午了,起来吃点东西。”
    “嗯。”
    景瞬花时间给自己洗漱了一下,再出卧室时,前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丰盛的餐盘,韦迪也已经到了。
    “小景先生。”
    韦迪向他问好,示以关心,“你好点了吗?”
    景瞬在陌生床上睡了一觉,但精气神意外恢复得不错,“嗯,没事了,这次腰、腿上的淤青也不重。”
    说着,他还往迟归那边看了一眼,暗戳戳地想要证明,“我就说了,我自己上药没问题。”
    迟归饮了一口咖啡,垂眸没反对。
    昨晚趁着景瞬睡熟后,他不放心地检查了一遍对方的磕碰情况,还偷偷给上了一次药膏,以最温和的力道揉散红肿淤青。
    景瞬靠着药效睡得很深,居然一点儿没察觉。
    当然,睡相也是挺乖的。
    景瞬先喝了小半杯温水,这才拿起自己感兴趣的三明治,“今天船上是有什么安排吗?”
    “今天下午有个慈善拍卖会,晚上季二少准备了宴会餐。”
    韦迪将早已经了然于心的行程报出,“至于晚间娱乐都是一样的,棋牌博/彩,射击,保龄球,这三样都开设了玩乐筹码。”
    “宾客们可以自行决定筹码大小,只说是娱乐性质的输赢。”
    景瞬反问,“如果有宾客玩上头了呢?筹码放大了呢?输了也要照样给出去?”
    迟归接话,“没有人会在这种场合玩不起。”
    景瞬哼哼一声。
    他差点忘记了,豪门富商最要的是脸面,玩不起就会沦为笑话。
    迟归问,“你对什么感兴趣?”
    景瞬兴致缺缺,“都一般般,也没玩过。”
    主要是他坐着轮椅,都不方便玩,要是非要选择其中之一的话,那还是射击吧。
    景瞬十五岁的时候为了拍戏,去学过一点儿射箭,虽然射击是拿枪,但这两者应该是可以融会贯通的。
    韦迪问,“先生,下午的慈善拍卖,我们要出席吗?”
    迟归颔首,“去。”
    这种场合虽说是面子工程,但只要慈善款能落到实处,就算是做好事了。
    迟归说,“景瞬,你到时候跟我一块过去,这次不能再擅自行事,事不过三。”
    “……”
    还记着呢?
    景瞬默默吐槽,嘴上学乖了,“好。”
    慈善拍卖宴会的入场定在一点半,地点在四层大厅。
    厅外设置了宾客签到处。
    来船上服务的侍者们都是提前做过培训的。
    接待人员认出了迟归这张脸,笑脸相迎,“迟先生,欢迎参与我们本次的慈善拍卖。”
    “麻烦你们在这里签个字,谢谢。”
    迟归干脆利落地签上自己的大名,然后将本子递给了陪同前来的景瞬。
    景瞬接过。
    还没等他落笔,边上就响起了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口吻称得上冒犯:
    “这游轮宴怎么还有人坐轮椅来呢?”
    第30章
    “……”
    景瞬签字的手微微一顿, 眸色微变。
    他不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听到关于自己双腿的议论,但这道点评的音量实在太不克制,甚至是带着明晃晃的故意。
    迟归的神色同样冷了下来, 他偏过身子, 第一时间看向了对面——
    来人看着五十岁左右,略显稀疏的头发正用发胶打理得服帖油亮。
    他穿着一身深褐色的定制西装, 却藏不住他略显发福的身材,袖扣和胸前别针分别镶着造价不菲的珠宝针扣, 手腕上露出的镶钻表盘在灯光下闪烁出耀眼的光芒。
    有钱,但显得夸张。
    除此之外,他的身边还跟着一名身材姣好的年轻女子,也打扮得珠光宝气。
    韦迪迅速认了出来,凑近低声, “先生, 是张傲德。”
    迟归早就认了出来,他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瞳孔深处的冷意只增不减。
    景瞬听见了这个名字, 紧跟着反应过来:
    张傲德?
    那不就是放话要和迟氏抢项目的张家?
    张傲德对上了迟归等人的目光,似乎是在身旁助理的提醒下才反应了过来。
    他携着女伴上前,稀疏的眉梢微微上挑,再次看向迟归的视线里多了一丝傲慢的审视,“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海市的迟三少啊,久闻大名。”
    带着笑意的招呼传来,落在众人的耳中却是一种暗讽。
    “……”
    三少?
    不是迟先生,更不是迟董。
    摆明了就是在故意压低迟归的身份。
    韦迪出声纠正,“张董,我们先生已经接任了迟氏集团。”
    张傲德明知故问, “是吗?那我还真是不了解,迟先生,勿怪勿怪。”
    迟归没有主动伸手,出口的回应不含客套,“张董这把年纪还要日理万机,海市和港澳又隔得远,您不了解迟氏的变动也正常。”
    张傲德脸色微变,没料到迟归上来就拿他的年纪做文章。
    “正好,我向张董介绍一下——”
    迟归靠近景瞬所坐的轮椅,将手稳稳搭在了轮椅后把上,“这位是我的恋人,景瞬,还请张董放尊重点。”
    最后一句话听似是请求,口吻却是强硬得不容置疑。
    边上的侍者感受到迟归突然沉下来的气场,极有眼力劲地对视了一眼,连忙暗中通风报信。
    “……”
    景瞬没料到迟归居然会这么直接地出面维护他,动容。
    对面的张傲德错愕地反应了两秒,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在港澳地区横行多年,谁见了他不得多给几分颜面?
    尊重?
    向来只有别人尊重他、捧着他的份!
    张傲德拉下脸来,刚准备发作,身后就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张叔,迟先生,你们都在啊。”
    作为东道主的季天衡快步走了上来。
    昨晚在包厢碰过面的秦烨和谢从矜也来了,两人慢悠悠地跟上,各怀心思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季天衡一来就看出迟归和张傲德之间的不对付,佯装不知情地打圆场,“张叔,我向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迟氏现任的董事长,迟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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