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萧燃在开业第二天才见到纪清嫣。
    下班之后,她开车赶了过来,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带来一身燃烧的日落。
    “开业大吉啊,纪清嫣。”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乐乐冲自己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
    纪清嫣趴在角落里一张空闲的桌子上睡着了。
    她的头发用一个鲨鱼夹盘在脑后,戴着口罩,俯身趴在桌子上休息。
    陈萧燃把花束递给乐乐,又点了冰美式和一份抹茶松饼。她很自然地坐在了纪清嫣对面的位置上,动作很轻,坐下之后,陈萧燃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店里散发着浓郁的烤面包的香气,和之前的店很不一样。陈萧燃看到收银台后面的面包制作工坊,纪清嫣可真厉害啊,这么快就开业了。
    纪清嫣皱着眉头,像是感受到了周围的变化,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陈萧燃正拿着刀叉小心翼翼地和松饼做搏斗,这松饼也是店里的新品,她还挺会点的。
    “你醒了。”
    陈萧燃看着她,用叉子把一口松饼送进嘴里。香香软软,很好吃。她要一直吃到纪清嫣的店倒闭的那天。
    纪清嫣站起来,看了眼时间,又看了一眼陈萧燃。
    既然陈萧燃来了,那她就该走了。
    她走到收银处和乐乐交代了几句,摘下口罩和围裙,拿起包准备要走。
    陈萧燃跑了几步上前,拦下了她。
    “先别急着走啊,等下我送你。”她的咖啡还没喝完呢,松饼也才吃了一半。
    “而且,我还给你带了礼物。”陈萧燃把她按回到座位上,“你先等我一下。”
    店里的其他员工都好奇地注意着纪清嫣和陈萧燃之间的拉拉扯扯,还有什么比老板的八卦更为好看呢。
    纪清嫣在各种偷偷摸摸或大大方方的目光下妥协了,她当真坐在位置上,等着陈萧燃把礼物取回来。
    一回头,纪清嫣就看到了收银台上摆着一束鲜花。
    “这花是谁送的?”
    “刚才那个姐姐。她一进门就送了,你当时在休息。”还能是谁啊,当然是舔狗姐姐了。乐乐特别开心地帮纪清嫣代收了。
    纪清嫣等了陈萧燃好一会儿,她都怀疑她是不是在整她。但陈萧燃的松饼还没吃完,应该不至于就这么走了吧。
    陈萧燃抱着油画走得很费力,她小心翼翼地推开店门,走过了万水千山,才把画摆在纪清嫣面前。
    “送你的。”
    “这是什么?”
    “油画。”
    “你画的?”
    “我买的。”
    乐乐也好奇地凑到纪清嫣身边,看着纪清嫣一步步拆开细绳,剥下层层叠叠的牛皮纸外包装,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乐乐不敢发表意见,她觉得这是很漂亮的一幅画,跟店里的配色也很搭,挂在墙上完全没问题。
    可是纪清嫣没有说话。
    对着这幅画看了一会儿,纪清嫣又小心翼翼地把包装复原了回去。
    “你喜欢吗?”陈萧燃眼巴巴地问她。
    “我不要。你还是带回去吧。”纪清嫣把画推到陈萧燃手边,站起身,又去收银台把那束花也一起塞进陈萧燃怀里。
    “还有这个,你也一起带回去吧。”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就变得很紧张。
    乐乐急匆匆跑回柜台里假装忙碌着,逃离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场面。
    这也太尴尬了吧。
    “为什么啊纪清嫣?又怎么了?我没得罪你吧。”陈萧燃抱着花,表情很是生气,连说话的声音都提高了许多。
    纪清嫣竟然当众给她难堪,她不要面子的吗?
    纪清嫣无视她生气的样子,推开店门,直接往外走去。
    陈萧燃真是被气疯了,她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羞辱?她每天哪怕是和甲方对接,人家也不会这样给她难堪。当然非要说的话也是有的,但是为了赚钱这点委屈也就算了。
    可是纪清嫣她凭什么?!
    她好心好意来祝她开业成功,又是点餐又是送花又是送礼,她这是什么态度!
    纪清嫣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店里的气氛还是很尴尬。陈萧燃回到位置,一口气饮尽了冰美式,又两大口吃干净了剩下的松饼。她深深呼吸,和乐乐说了再见,抱着花离开。
    她送的那幅画留在了店里,孤零零的,像个被遗弃的小狗。
    陈萧燃走了一段路,终于找到一个垃圾桶。
    她想要把花扔进去,犹豫许久,没有下手。
    这样浪费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陈萧燃都没发现,自己最近的烟瘾可太大了。她抽着烟,忽然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给白律师打了电话。
    “喂~你好。”白律师秒接。
    “是我,陈萧燃。”
    “陈总监,大忙人,怎么,又有什么纠纷需要解决呀?咨询费每小时五千起步。”
    “你能不能盼我点好?”陈萧燃笑了,“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不能,和我打电话是要收费的。”白律师一口回绝了。
    “好了,不开玩笑了。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装修工人受伤的案子怎么样了?”
    “……你确定你留对我的电话了吗,我这一个多星期一直没有收到任何关于这方面案子的咨询。”白律师也很奇怪。那天晚上,陈萧燃跟催命一样给她打电话,说她的朋友的咖啡店在装修,工人受伤,遇到一些纠纷,需要找律师帮忙。白律师一口答应下来,陈萧燃的朋友,她当然没问题。
    只是,她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陈萧燃的这位朋友。
    她也不好直接询问陈萧燃,为什么当事人没有按照约定来找自己,搞得好像她非要得到这个案子不可,吃相很难看。
    直到今天陈萧燃打电话来询问,白律师才委婉地告诉她,当事人大概率已经找好了别的律师代理,所以一直都没有来联系过她。
    “所以她一直都没来找你。”陈萧燃的声音很平静,但白律师隐隐觉得她的情绪有些低落。
    “看开点嘛,也许人家有自己认识的律师朋友呢。”白律师安慰她说。
    “不一样。”陈萧燃说,“她不一样。”
    如果是别的朋友,陈萧燃很是无所谓了,可偏偏是纪清嫣。
    纪清嫣不是别的朋友。
    她不接受陈萧燃的帮助。
    陈萧燃蹲在垃圾桶旁边,几乎把自己人生中做的所有事情都想了个遍,对的错的,好的坏的。
    她到底哪里得罪纪清嫣了?
    正相反,在她的印象中,她和纪清嫣相处的所有时光都非常美好又快乐,她们之间甚至从来都没有吵过架。
    两个背着书包的中学生从陈萧燃身边经过,她们一人手里拿着一杯奶茶,两人手挽手,说说笑笑地打闹着。
    其中一个女孩说:“你有看到群消息吗?下个月在体育馆有八爪鱼乐队的演出。”
    “真的吗,他们要来南城了吗!”
    “对的,不过还没开票,感觉好恐怖啊肯定会很难抢。”
    “我们可以多找几个同学帮忙,总能抢到一张吧。”
    “但是下个月要月考哎。”
    “没事,这种演出肯定会安排在周末,到时候我们一起啊。”
    两个女孩说说笑笑地走远了,陈萧燃抽完最后一支烟,抱着鲜花站起身,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走了几步,她就停住了脚步。
    屋漏偏逢连夜雨,远远看去,她的车窗上有一张违规停车的罚单。
    陈萧燃听见自己的身体里发出心碎的声响。
    第9章 纵容撒旦的小蝴蝶
    在陈萧燃的记忆中,一切都是从纪清嫣先来招惹她开始的。
    陈萧燃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出生是个错误。
    主要错在性别上。
    在计划生育的年代出生,也挡不住父母一定要生男孩的决心。
    陈萧燃的童年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京市的姑姑家,她被留在京市,父母带着弟弟在另一座城市生活。
    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寄人篱下。
    姑姑姑父给陈萧燃改了名字,给她办了一个很正式的十岁生日,从此之后,她开始改口,管姑姑姑父叫爸爸妈妈。
    她自然是叫不出口。
    她只是年纪小,又不是傻。
    陈萧燃有了属于自己的手机,第一件事就是给她真正的妈妈打电话,问她到底什么时候能接她回家。
    她有时也会和妈妈发彩信,给妈妈分享自己的照片。看着妈妈发来的图片,是弟弟和爸爸妈妈一家三口的照片,她不想承认,但必须承认,这个家里没有她。
    可姑姑姑父的家里也没有她的位置,她从来没有真正地融入这个家,永远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借住的外来者。
    比如,姑姑做饭很好吃,她有一次吃了两碗饭,姑姑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萧萧,你是女孩子,不要吃这么多。长大之后要减肥的话会很辛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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