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间隙,脚步声往书架方向去了薛南星暗暗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一软,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身前的手臂顿了顿,也收了回去。
    方才衣橱的门缝被微微拉大了些,衣橱里勉强透了些光进来。薛南星回身点头,借着微弱的光,看见陆乘渊一双如曜如漆的双眸,稍微安心了几分。
    得到陆乘渊的首肯,薛南星对着面前的木门缝隙,眯着眼细看起来。
    “怎么能不来呢?今日你来书房奉茶,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是宋源的声音,俨然与人前温润如玉的形象判若两人。
    那丫鬟的声音却是较白天更娇软百倍,湿漉漉地能滴出水来,“院里的嬷嬷看得紧,这几日官人又不能出府,奴家实在找不着机会来寻官人,唯有出此下策。奴家……不会耽搁了官人的正事吧?”话到末了,带了一丝哽咽,饶是看不到,也能想象到她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看不到的尚且心里一酥,遑论那个看得到的。
    宋源一下就把持不住了,浮起一丝轻佻的笑,手上一使劲,将人揽入怀里。
    “不过是寻常问几句话而已,无碍。”宋源盯着那丫鬟雪白起伏的胸口,眼神瞬间迷离起来,两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万大的事也不及我的小娇娘大。”
    他瞥一眼茶台上的香炉,迷醉地深吸一口,“怎么,今夜是不打算让人睡了?”
    “奴家哪里有本事不让官人睡了,哪回不是官人弄得奴家睡不了,又是让人家唱戏,又是……”丫鬟语气嗔怪,但声音却是明晃晃的勾引。
    薛南星顿觉不妙,这熏香是催情之物!她即刻捂住口鼻,同时别过脸觑了陆乘渊一眼。
    可身后之人竟像是一尊佛似的端坐着,连眉头也不动一下,见她回头,甚至愣了一愣。
    薛南星急了,若她真是男子倒也不怕,等闲不会吃大亏。可她是女儿身,身后的是如假包换的真男子,二人的姿势本就有些暧昧,倘若这迷香药力强劲,自己、抑或是身后之人起了反应怎么办?
    她眉头紧蹙,一时顾不上身份礼节,抓起陆乘渊的手,往他自己口鼻上一按,见他愣愣地捂上口鼻,这才放心回过头去。
    陆乘渊捂着口鼻,只露出双眸,那双眸子忽然变得清晰起来,眸光清朗,静如深海。
    然而外面的淫言碎语不绝于耳。
    “又是怎么,难道你不喜欢吗?今夜为夫就满足你。”宋源一边说话,一边解开那丫鬟的衣裳。
    薛南星并非不懂男女之事的深闺小姐,春宫图也不是没插科打诨地伙同着那些捕快看过,验男尸更是不在话下。
    可眼前这一切……此刻她完全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呆愣得如同一具石像。
    忽然,她眼前一黑,一只修长的手遮住她的双眼,耳畔一热,清冷淡然的声音传来:“别看。”
    声音极低,混杂在暗色里,有一丝哑,还有一丝……温柔。
    薛南星脊背一酥,她之前竟从未发现此人的声音这样好听,只需两个字便能蛊惑人心。她不由阖上双目,本能地往后靠去,可这一靠,便将自己的后背又毫无保留地贴上了陆乘渊。
    清冽的鼻息喷洒在脖间,方才还毫无温度的胸膛,此刻竟然微微发烫,她仿佛感受到那穿透而来的心跳。
    杂乱无章、怦然肆动。
    他似乎……并非真的淡定。
    薛南星惊觉不妙,再这样下去怕是会出事。她忙僵着身子往旁边一点点挪去,终归是与陆乘渊错开了小半边身子,尔后一头埋进膝盖里。
    她本以为不去看会好受些,然而事实证明,若是不看,耳边的声音只会被无限放大,她赶忙又捂住双耳。
    可这密室建起来就为了做些见不得人的事,隔音自然是极好的,里头的声音出不去怎么办,便只能在屋里转,转来转去,就又窜进了衣柜里,越滚越大声。娇媚婉转的呻吟裹着玉钩碰撞的乱响,如同海浪般一阵阵拍打过来,淹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愈发燥热起来,衣橱里本就闷热的气氛再度升了温。此时此刻,饶是她努力平复自己,也很难做到心如止水。
    鼻尖弥漫的甜香味不再腻到熏人,而是混着一丝冷冽,带着些陈年书卷和新添的墨水味,莹莹绕绕,居然变得好闻了起来。
    她猛地想起陆乘渊身上那冷冽干净的味道像什么,像一夜初雪之后,推开窗时吸入的第一口气息,清冷而纯粹,凉至肺腑却让人着迷。
    脑中轰然一声嗡鸣,她、她到底在想什么!?
    薛南星不由心虚地去看陆乘渊,只见他紧闭双目,将自己紧紧贴在柜壁,那股清冽的气息也倏尔热了起来。
    连见多识广的“活阎王”都尚且如此,更何况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可她再如何,也不至于对陆乘渊起色心,除非……
    是了是了,定是那迷香作祟。
    薛南星总算找到了原因,环在双臂下的手暗暗使劲,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唔……”疼!一双手臂不知被掐出了多少淤青,沸腾的思绪才渐渐凉下来。
    二人就这样苦撑了一个时辰,还听了几句京戏才得以脱身。
    *****
    二人翻出侯府时,夜已深沉,陆乘渊走得一路沉默,薛南星垂首跟在后头,也不知说什么。
    直至上了马车,薛南星觉得这尴尬的气氛实在诡异,于是寻了个话头,开口问道:“王爷先一步到侯府,可有找到什么,譬如押不庐?蝴蝶钗?”
    陆乘渊摇头,“什么都没有。”
    难怪那书室的守卫并不严,看来除了偷情一事,宋源不怕被人找到其它什么。薛南星的神色一下子凝重起来,“堂堂一个侯府世子,找不到确切的证据,便无法治罪。眼下也不确定他是否在替别人做事,也不能打草惊蛇。”
    陆乘渊微微颔首,“待明日看看梅香是否有消息,再从长计议。”
    薛南星点了点头。
    又是一阵沉默。
    可关于案子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还能再说些什么呢?她忖了忖,突然问了声,“王爷不是说派人来么,怎的亲自来了?”
    陆乘渊似乎有些错愕。他是不放心薛南星,才早她一步探入晋平侯府的,本想搜出古籍里的东西就去拦她,却没承想书架后藏了个密室。然而,待他搜完密室,薛南星就已经进来了,这才……
    他默了一瞬,张了张口,却只说了三个字,“不放心。”
    “哦。”薛南星沉默地垂下头。
    陆乘渊看向她,“本王的意思是,对你不放心。”
    第39章 窗影他彻底怔住了
    陆乘渊看向她,“本王的意思是,对你不放心。”
    薛南星仍是低着头,“哦,属下明白。”
    陆乘渊:“……”
    车内再度陷入沉寂。
    同样是密闭昏暗的空间,一旦沉默,气氛就又诡异地尴尬起来,甚至因为方才的经历,多
    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那种感觉又来了,那种五内燥热,忍不住要推开门窗,任由那股冷冽的霜雪气息窜入她四肢百骸的感觉,又来了。
    不行,那邪物的药效太烈,薛南星实在忍不了了。她豁然立起身,硬着头皮拱手一揖,紧着嗓子道:“属下有些不适,不扰王爷清静了。”说完,也顾不上看对方的脸色,头也不回地跨出了马车。
    夜风阵阵,车轮辘辘。
    车里车外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
    二人各有各的心虚,甫一到王府,便极为默契地各往各的院子里去。
    正院门外,崔海立在宫灯下等着,远远便瞧见厮役提着风灯疾步走来。
    “急什么急,失了体统。”他正欲训斥一番,只见那厮役后头还跟着一个人,一身玄色长衫,箭袖收得紧,身形修长挺拔,自黑暗中踏风步入廊庑。
    这不是王爷么,怎么也穿了夜行衣?
    崔海忙迎上去,“王爷回来了。”
    “王、王爷?”
    陆乘渊眼尾都未扫他一眼,面色沉沉、一言不发地径直往正院里去。
    崔海怕是出了什么大事,忙从厮役手中夺过风灯,追了上去。
    然而他却看见,一向泰山崩于前都不形于色的昭王,火急火燎地回屋,竟然是为了……
    去净室沐浴!?
    “啪——”一声,净室的门被重重关上。
    崔海还未反映过来,只听门后传来三个字:备冷水!
    崔海一愣,冷……冷水?现下尚未至五月,何至于要用冷水沐浴,况且王爷这身子哪里还能沾半点寒凉。
    可若是王爷怪罪,或许还能念及旧情,给自己留个全尸,若是王爷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可是要诛了九族的。
    他抬手扶了扶额角,转身命下人将已经备好的温水送入净室,尔后一咬牙,也跟了进去。
    “老奴该死,今夜王爷若是要赐死奴才,奴才也认了。可奴老奴宁愿死,也不能眼看着王爷……”话到一半,他掀起眼皮去看陆乘渊,蓦地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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