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枭夜急忙冲出去,已经不见自家主子的身影,却与返回的暗一撞上。
    不消多说,二人对视一眼点头同时朝一个赶去。
    直到她们到了南地雾灵山,这才见到穿戴整齐、周身气质压人的帝玄。
    年轻的帝王一身玄衣,腰侧挂着一枚青玉,安然坐在树下,就如同矜贵的世家公子,不染凡尘。
    “有点慢。”帝玄起身直接将脚边的大白鸟从桌下踢出去:“去,去找陆慕,不许贪吃多做事。”
    白鸟一脸懵地看着面前的两个风尘仆仆的头,站起来拍拍翅膀回头望帝玄,豆子眼滴溜溜转。
    分明是不愿的,帝玄也不讲理呵呵一笑,语调森然露出贝齿:“小白,再不去朕就烤你这对大肥翅!”
    而后她看了一眼奔波一日一夜已然憔悴的下属,一视同仁目露嫌弃:“回宫后加强训练力度。”
    白色海东青只得扑棱着飞起来,在小院盘旋好一阵这才离开。
    一旁坐着的老者慈祥笑着:“又何必对她们如此严格?这么远赶来,你们进去歇息就是。”
    暗一和枭夜没动,绷着脸站在院中,哪怕没得到休息也丝毫不懈怠。
    帝玄这才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语气凉凉:“祖母让你们休息,还不去,让朕送你们进去?”
    “属下不敢!”二人齐声应道,在侍童提醒下飞速进了偏房。
    帝乌慢悠悠看了眼两道虚影,收了笑意,眉眼间是与帝玄一模一样的冰冷:“培养得不错,如今戏龙卫的确不存在了。”
    戏龙卫本是侍君,如今这些人只为帝玄服务!
    她听说了,自己这位孙女竟将自己的心腹暗卫送给男子。
    当真是可笑。
    她又道:“玄儿,你忘了你母后父君的事?”
    一直以来,帝乌总是那这件事来刺激这位出生茅庐看似什么都不怕的帝王。
    可惜这次她注定要失败了,因为这具身体里已经换了一个芯子。
    能刺激原主的事情,帝玄不会在意。
    同样原主顾虑的事情,帝玄也不会在意。
    那对怨偶么?
    帝玄放下茶杯,懒懒掀起眼帘看向自己这位祖母,曾经的帝王:“祖母说笑了,她们是谁,朕又是谁。”
    她不在意这些,对方也就试探不了她。
    不过她有东西可以试探对方,帝玄无声望着偏殿,天生质感的嗓音带着慵懒:“他身上中的是浮生一刻,观星斋斋主不露身上中的也是浮生一刻,除了您孙儿实在想不到还有谁有如此能力,能将消失许久的禁毒研究出来。”
    而且,先帝中的也是浮生一刻!
    这药便是帝乌给原主的。
    帝乌神色不变,镇静自若丝毫没有被怀疑的慌乱,她慈爱浅笑不过嘴角有些不自然:“或许是又出了一位大家吧。”
    她这一生也算顺风顺水,作帝王时说一不二,哪怕到了这祖陵也是享尽荣华富贵。
    谁承想还能受到后辈的置喙,乃至怀疑与猜忌。
    帝玄没说话,只是无声抚摸着腰间的玉佩。
    这是陆今文随身戴着的,这人醒后竟将自己的玉佩给了她。
    帝玄实在摸不着头脑,但想到自己还要与帝乌周旋,或许这位玉佩也是一个契机。
    的确是一个契机,不过帝玄猜错了方向。
    帝玄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玉佩,好似那是什么贵重物品。
    样式是男子之物,材质说不上是贵重东西。
    帝乌待在雍州祖陵多年,眼力却没有消退。
    只一眼她便认出这玉佩不会是自己这个孙儿的,她也望向偏殿。
    那里躺着一个眉眼精致的小公子,饶是帝乌身处高位见多了美人,初见时还是忍不住被惊艳。
    少年眉眼尚且稚嫩,但依稀可见美人之相。
    与她那个张扬的孙儿倒是格外的搭配,可惜,这人不行!
    少年太像她的一位故人……
    帝乌声音淬着寒意与阴狠,与她面上的慈爱南辕北辙:“玄儿,有些人不能碰就是不能碰,哪怕你是帝王也不行。”
    这一番警告丝毫没有作用,甚至帝玄还有些高兴。
    毕竟拿着反派的东西,真的可以激怒帝乌这位太太上皇。
    帝玄:诶嘿!此法甚是好用!
    “有些人?祖母,他身上也中毒了。”帝玄不紧不慢道,丝毫没有威胁长辈的自觉,甚至她同样冷着脸,嗓音透着寒冷。
    帝乌彻底没了笑意,狠狠将手中茶杯一放。
    碰地一声,上等的青瓷杯四分五裂,茶水湿了她的手和暗青色衣角。
    “帝玄!”帝乌眉心跳动带着愠怒,声音中还有些慌乱。
    帝玄起身慢悠悠递了一方锦帕,声音是一贯的懒散与肆意:“孙儿在呢。”
    老家伙,还以为很坐得住呢!
    看过原主的记忆后,帝玄对这位太太上皇的定义就是淬着寒意的毒蛇。
    毕竟不是所有人能纵容自己的后代罔顾人伦,甚至毒杀双亲!
    先帝是个昏君,哪里来的帝君情深?
    不过是贪图男色罢了,哪个漂亮就宠幸哪一个。
    记忆中那个温婉的男子,见到自己的爱人将一个个男子迎进后宫后,他如同一个疯子一般去闹,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顾及。
    帝玄眉眼一冷,嘴角却不自觉勾起凉薄的笑意。
    帝氏的确是坏透了,不过也不是不能救,因为宁国百姓还仰仗着帝氏皇族。
    只要帝王不倒,百姓就有一日安宁。
    但此行她的目的是为了从帝乌得到一个保证,一个她日前往北境后顾无忧的保证。
    第94章 第94章朕不会与人有任何联系,……
    饶是帝乌再盛怒还是很快冷静下来,她用帝玄递过来的手帕擦拭水渍。
    “玄儿,你是为了此事来质问朕?”就像一位普通的长辈看到后代误会自己一般,她的神情哀痛还有不可置信。
    帝玄丝毫不受影响,她直接点破:“祖母说笑了,孙儿只是为了救一个无辜人而来,毕竟您是宁国为数不多知道这味毒的人。”
    既然决定要来,帝玄早就做好了与之周旋的打算。
    她拿起一旁倒立的青瓷杯,重新倒了一杯滚滚的热茶。
    两手毕恭毕敬端着,肩膀微微下沉:“还请祖母告知孙儿一切。”
    看着自己亲自选出来的幼狼一步步成长为狼王,漫不经心而又极具攻击性。
    帝乌愣了一下还是接过那杯茶,打压又带着关心:“玄儿,你不该来这,不过是一个男子罢了。”
    华京那些事情,的确与她有关系。
    那毒也确实来自她。
    帝乌一时间想起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候她还是帝王,那时候她就位不过两年。
    就如同历代帝王一般,她的第一位老师也是观星斋的弟子。
    机缘巧合之下,她认识了不名。
    可惜帝氏与观星斋的关系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不名啊,也是她的胞姐。
    没有什么利益关系能比结姻来得稳固,历代观星斋弟子总会多一些弟子,那是意外「早夭」的帝氏血脉。
    帝乌缓缓说起往事,锋利的眉眼变得柔和,还带着莫名的悲伤:“玄儿,观星斋没有那么简单,但它却是我帝氏最大的依仗。”
    瞥了一眼无所畏惧的年轻帝王,这位年逾四十早年从高位上退下来的昔日帝王,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苍老,以及新生一辈的无畏。
    “……不露身上的浮生一刻应是从朕这偷去的,”帝乌还是决定将一切说出来,对上帝玄不可置信的眼神,如同一位寻常的长辈无奈苦笑:“这是一件很难相信的事情?可惜还真是发生了。”
    “什么时候?”
    “约莫几年前吧,不少方子都被盗走了。”
    帝乌卸了全身力,
    颓废坐在桌旁,握着青绿茶杯的手骨节泛白。
    帝玄抚了抚衣袖,起身弓腰行礼:“多谢祖母告知孙儿一切,不过有些事情孙儿却与祖母看法相佐。”
    她抬头对上帝乌那双已经浑浊的凤眸,语气坚决而又自信:“朕只杀有错之人,凡我宁国百姓,朕自是保护到底。”
    帝乌一直绷着的手彻底松开,青瓷杯这次没碎被帝玄上前一步安稳接住。
    将茶杯安置在桌上后,帝玄嘴角勾着笑意:“您看,孙儿是可以改变这一切的。”
    “……滚下去!”帝乌支着手扶额,太阳穴直跳忍不住冷声斥道。
    “孙儿这就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帝玄从善如流,知道自己这番话确实气人,她转身迈着快步走向之前盯着的偏房。
    在帝玄走后,帝乌移开手无声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影,别过脸呢喃:“怎么就这般执迷不悟!稍有不慎,只有死路一条……这就是帝氏的报应……”
    可她却又庆幸,这才是帝王应有的格局。
    另一边,帝玄一进去就见着陆今文在枭夜搀扶下正要下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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