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杭生垂了垂眼睫,心里闪现《冰鉴》里的那句“静若含珠,动若木发”。
    不管哪一面,她真的很动人。
    甚至越是相处,就越能发现她身上的闪光点,他的目光也就越不受控制地落在她的身上。
    饭后,周杭生其实有点想把祝成蹊留下来,但考虑到影响,还是让她去草编房了。
    鲅鱼还在解冻,他就先活了面放一边醒着,然后开始烧水洗澡。
    以往,他在这方面并不会花费太多的时间,只要确保自己洗干净了就行,但是今天却花了以往的两倍来收拾自己。
    刮完下颌上并不太明显的胡子后,周杭生就对着镜子里的小麦色皮肤的自己发愁起来。
    他摸不准祝成蹊的喜好又不好直接问她,也不知道她对他这张脸到底怎么看的。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抹点面霜吧。
    周杭生的面霜是随便买的。
    他并没有天天抹脸的习惯,是以里面还剩余了不少。
    他先是和往常一样用手指头蒯了点出来,想想又觉得不够,又蒯了点。
    上脸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杭生觉得好像比之前看上去白了点,以至于他又蒯了点,又蒯了点……
    到最后,他的脸是比之前白了太多,但是总感觉像是糊了厚厚一层腻子。
    看上去还有点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他皱了皱眉,最终还是重新洗了把脸。
    算了。
    他本来就不擅长这些,别折腾的反倒出了丑就不好了。
    包完饺子,他又重新审视了一遍镜子里的自己,才出门去找祝成蹊。
    草编房里继续干活的工人们也都已经吃过晚饭。
    在听到周杭生又来喊祝成蹊吃饭,他们忙不迭催她过去,别饿着自己。
    现在都灯泡瓦数低,周杭生又比祝成蹊高一头,她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心思都在特别好吃的鲅鱼饺子上面。
    直到吃了饭后,周杭生带她进了卧室。
    “床单被褥还有枕头我都换了新的,你晚上就在我这屋里睡,我去旁边的知青点睡。”
    周杭生说话的时候祝成蹊一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的卧室。
    他卧室很小,也就五六平的样子,里面盘了张炕,还放了一张书架和放洗漱用品的架子。
    他们俩都站在里面就有些转不开身了。
    屋里没有刷白墙,而是用报纸糊的,灰白色的报纸在屋顶垂下来的灯泡的照射下,更显得屋里黄晕晕的,不甚明亮。
    周杭生在这间狭窄又昏黄的卧室中弯腰曲背,伸手压了压炕上的被褥,扭头看向祝成蹊道:“我多给你拿了床被子,你夜里冷的话就多盖一层。”
    祝成蹊的目光随着周杭生的话语转动,从他手上的被子移动到了他的脸上。
    移动到了他耳后到脖颈连接处那一块。
    “你这是怎么了?”
    “什么?”周杭生不明所以。
    屋里的灯光暗淡,周杭生扭头的动作正好又让那块处在背光的地方,祝成蹊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就靠近两步,歪头又看了看。
    “怎么了?”祝成蹊的靠近让周杭生不自觉有些紧绷。
    他身上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最担心的无非就是自己在心上人心中的形象,更遑论他不久前还来回在镜子里观察自己的模样,深怕自己不是祝成蹊喜欢的那一款,又或者自己了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影响形象。
    可当时他的脸上什么都没有啊。
    祝成蹊不吭声,周杭生素日里的稳当这会儿却稳不住了,心里越发打鼓。
    而祝成蹊在研究了几秒钟后,确定了他耳后那一块不太像面,倒有点像面霜。
    “没什么,就是你这块沾了点东西。”说着,她还主动伸手帮周杭生抹了下。
    指尖接触他有些发烫的皮肤,刮下上面的白点。
    温润滑腻的感觉让祝成蹊确认了就是面霜。
    还是雪花膏的味道。
    她手指搓了下,说:“你耳后沾了点雪花膏,刚才背光没看清,黑黑的,差点以为是虫子呢。”
    祝成蹊并没多想,但周杭生的脸在这一刻欻一下红了。
    祝成蹊再聪明也没办法用他脸上这点面霜去推倒周杭生此前不停抹脸又洗脸照镜子的行为,因此对于他忽然的脸红自然而然地理解为了她刚刚帮他刮面霜导致的。
    周杭生的眉眼其实生的不错,是那种典型的很正很君子的长相,中正温润且平和,就是有点黑和糙了点。
    但昏黄的灯光遮盖了他脸上原本的瑕疵,让他本来就不错的脸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祝成蹊说自己看脸并不是随口胡说,她是真的看脸的人。
    除了真的美到程玉颜那种单开一页的程度,她最吃的就是周杭生的这一款长相。
    要不然,她也不可能在52888建议后没想太多就做了决定。
    毕竟一个长相符合她胃口,性格不错、家境良好,未来又前途光明且还百分百喜欢她的人也不好找。
    无关她此刻喜不喜欢,只是单纯的替未来做选择。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周杭生此刻的样子还是让她看着有些心动。
    所以她得让他好好把自己拾掇一番,争取白天也像现在这样好看。
    祝成蹊就故意说:“你脸红什么,该不会觉得被我发现你一个大男人用面霜,所以觉得不好意思了吧。”
    周杭生愣住,但很快反应过来祝成蹊并没有想太多,心情些许放松。
    他含糊着道:“……也没。”
    祝成蹊就说:“用了也不是丢人的事儿,所以你不用不好意思,我反而还觉得你的脸还有点糙,应该是你平时不注意保湿,加上被北风一吹导致的,所以你不仅要抹,还应该多抹点,这样看起来才好看。”
    周杭生:“……”
    周杭生抬手摸了下脸,心想祝成蹊果然没看上他这张脸。
    他忍了忍,实在没忍住,问道:“所以你……觉得我丑?”
    他虽然不确定祝成蹊怎么看他的脸,但应该不至于丑吧?
    甚至他从小到大还有不少人说他长的周正呢!
    “那倒没有,其实你长的挺好的,”祝成蹊摇头,“但……人一糙就会显得年纪大,不过如果你觉得这没什么的话,就当我没说,毕竟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
    周杭生本来因为祝成蹊肯定的话语而稍微活跃了的心情再一次被打入谷底。
    他想祝成蹊果然还是有点嫌弃他的。
    看来长相这条还要再接再厉。
    他立马表态,“我记住了,之后会注意的。”
    祝成蹊笑,“倒也不用,毕竟这只是我的看法,你还是要以自己的想法为重,别人的都不重要。”
    周杭生就看着她说:“也挺重要的。”
    四目相对了几秒,又一致地移开视线。
    祝成蹊其实还好,周杭生是真的有些害羞了。
    他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掌心在背后搓了搓,说:“……你应该带的有毛巾和拖鞋吧?”
    祝成蹊点头,“对,我带了。”
    “那我去孙叔家给你拿俩干净的盆,你……你先坐会儿,我等下就回来了。”
    祝成蹊:“哦。”
    周杭生一出去,祝成蹊脸上的不自在就收了回去。
    她走到书架前,看周杭生平日里都看什么书。
    除了最显眼的位置上放的语录书外,还有一些高中和大学的课本,剩下的就是以经济类的和政治类的居多,另外还夹杂着一些时下流行的小说。
    另外还有几本原文书。
    祝成蹊没动他的东西,而是打开随身行李箱,从里面拿了一套床单被套出来。
    周杭生拿着盆回来的时候,祝成蹊刚刚艰辛万苦地把床单被**好。
    周杭生的房间是很典型的男性会有的那种,以黑、灰、军绿为主,没有其他颜色存在。
    但祝成蹊带的床单被套却是这时候难得的小碎花,摆在颜色沉闷的屋里,就格外的有冲击力,以至于周杭生都愣了下。
    祝成蹊见状说:“我自己带的有床单被套所以就换了,免得用了你的还麻烦你再洗一道。”
    周杭生回神,“你看着办,这两个盆是干净的,你随便用,我就不打扰了,你先休息吧。”
    刚说完,他就匆匆转身出去了。
    外面的大门嘎吱响了一声,他的声音也随之传过来,“对了,晚上睡觉记得把门插好。”
    祝成蹊应了一声,等走出来的时候,周杭生已经没了身影。
    她不知道的是周杭生在看见她床单被罩后,思维一下子就跳跃到了将来和她结婚后家里的布置和场景,所以他才不敢在屋里多待。
    因为他怕自己多想,然后再让祝成蹊发现不对劲。
    多吸了两口外面的冷空气后,周杭生抬脚去了草编房。
    草编房里的工人正在进行最后的收拾,见到他过来也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反而动作有序地把今天一天做出来的草编摆出来,让他一一检查。
    这也是周杭生每晚必做的一件事。
    检查完后,他才和其他人一起出去。
    路过他的房间的时候,他下意识看了看,里面的灯已经灭了,祝成蹊在睡觉。
    他在其他人走后试着推了推房门,确认祝成蹊没忘记插门后,才去了知青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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