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急声喘息——
    “不得耽搁!!”
    -
    一个时辰后,护国寺,香客庐舍。
    “大夫人,再耽搁下去,今日戚家女眷性命,怕是要尽付于此了。”
    “妖言惑众!”
    屏风后,宋氏怒目瞪向戚白商,“此处乃是护国寺,先皇敕封之地,今日更是长公主看在婉儿的面子上施恩特准,上京皆知我戚家今日来此上香祈福,怎可能有宵小胆敢来犯?”
    戚白商清泠垂眸:“夫人,事关生死,我无须说谎。”
    宋氏打量着戚白商与往常无异的神态,几息后,她不以为然地冷笑了声:“谁知你心中包藏什么祸水?兴许是嫉妒婉儿得了未来镇国公的青睐,故意使坏,想要搅了长公主的恩赐……”
    “母亲。”
    站在宋氏身侧,戚婉儿轻声劝住,但她也面露几分不能置信的迟疑,跟着转向戚白商:“阿姐,当真有歹人潜入寺内?”
    “我会诓骗你么。”戚白商望她。
    戚婉儿蹙眉,看向宋氏:“母亲,我相信阿姊。”
    “你……”
    宋氏冷脸起身:“好,我是教不听你了。我要去你祖母那儿问安,戚妍容已过去了,你难道不去?”
    戚婉儿为难间,宋氏已气得甩手而去。
    戚婉儿要拦,戚白商却拉住了她,微微摇头:“婉儿,今日之事,危在你我,并非夫人。她离开此地,对你与她都非坏事。”
    戚婉儿脸色微变:“难道…又是征阳公主?”
    戚白商默然未语。
    虽不是征阳,却是征阳背后的安家。她很难担保安家为了笼络谢清晏作乘龙快婿,是否会一不做二不休,“顺手”将戚婉儿这个对征阳公主最大的威胁一并除去。
    谨慎起见,戚白商没有宽慰她:“无论如何,你须小心。”
    “姑娘,”紫苏快步从门旁回来,将手中印信交给戚白商,“随行家丁与从侍已尽数集合,就在门外了。”
    戚白商接过:“让他们撤入庐舍。按之前安排,在房内四周做好布置。”
    戚婉儿身旁的丫鬟云雀脸色一变:“那怎么行啊大姑娘,家丁皆为粗鄙外男,庐舍内尽是女眷,我家姑娘与您更是尚未出阁——”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戚白商罕有地出言打断。而她身旁,紫苏早已在她下令后便转身去布置了。
    “……”
    戚白商也去陪同布置。
    等到关好了那扇窗,她面色苍白地回来,正见戚婉儿低头,还怔然望着她放在一旁的那个小物件:“长兄竟将府里的世子印信也交给阿姐了。”
    戚白商拿起印信,攥紧——
    想着后山亭下的那道身影,戚白商脸色苍白而眼底抑着薄恨,她轻声道:“别怕,兄长会来、谢清晏亦然。只恐迟些。”
    戚婉儿闻声惊抬头:“谢侯爷?”
    “今日之事,你定要父亲、兄长与谢清晏追究幕后之人,连根拔起、绝不姑息。”
    “阿姐……”
    戚婉儿像是叫这样冷厉的戚白商吓住了,有些失神。
    “婉儿,今日若我不幸罹难……”
    戚婉儿闻声一惊:“阿姐你胡说什么!”
    “你务必将这枚印信与此物交还兄长。”
    戚白商充耳不闻,拉起戚婉儿的手,将印信与一旁缝入账册的斗篷交给她,“另外……还有一件不情之请。”
    戚婉儿终于觉出情势危急的程度,一面红了眼眶,一面颤声:“阿姐你讲。”
    “我留在府里与衢州庄子的一应财物,皆留给你,只是长公主送你的这枚镯子……它与我生母有几分渊源,若今日出事,能否让它随我下——”
    葬字未出。
    门外,兵戈杀伐之声骤起。
    原本被带入房内还不以为意的一众家丁与从侍登时变了脸色,一时乱做一团。
    戚白商眸色顿凉:“拦住屋外贼人!”
    见众人乱像难定,她拎起裙摆,疾步过去,推开了阻拦的老妇、几步踩上佛前供奉桌案,扬声清喝:“长公子同京兆尹已带兵赶来!只须坚持盏茶,援兵必至!”
    “今日斩匪护主者,必有重赏!”
    “……”
    在戚白商的“援兵”安抚下,原本散乱的家丁们终于定下心来。
    只是战力悬殊,也只能维系一时。
    戚白商匆匆提裙下了桌,就见惊慌的戚婉儿与云雀扑过来。
    “阿姐,兄长当真很快便到吗?”
    “…自然,”戚白商眼睫微颤,她唇角含笑,轻理过婉儿散乱的鬓发,“阿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
    庐舍外,喊打喊杀之声四起。
    紫苏护在戚白商等人身畔,蹙眉低声:“姑娘,长公子恐怕——”
    “我知。”
    戚白商轻声打断。
    不只是缓兵之计、定军心之策。
    她更是在赌——
    赌谢清晏亲身来此,便是对婉儿尚有一分怜惜、绝不会弃婉儿性命不顾。
    两人话间。
    庐舍门窗单薄,本便扛不住什么刀枪,即便提前准备而抵住了桌几长案,也不消片刻便如褴褛——
    一道断雪似的寒芒劈下,终于击碎了一扇木窗。
    窗内离着最近的家丁痛叫了声,捂着肚子便弓腰下去,鲜血瞬间从他指缝涌出。
    “啊啊啊……!”
    屋内不知哪个丫鬟尖声惊叫。
    咔嚓。
    又是接连两刀,彻底劈开了那扇裂窗,为首之人横刀拦住屋内从身前劈下的刀刃,恶声恶气地四下一扫:“杀进去!”
    破漏的窗斜支着,乌云欲摧。
    秋风挟着如针雨丝扑入窗内,凉意入骨般地煞人。
    来者狠辣,刀刀奔着见血要命,家丁与从侍们被逼到极处,只能拼死反抗。
    只是一处失守便迅速蔓延——
    不过数十息后,门窗尽破,十几名黑巾遮面的外敌提着阴天都不失寒芒的刀刃,负着摧顶乌云跳入窗内。
    “哪个是目标?”厮杀中,为首来人望着被护在最里头惊慌的女眷们,低声扫视。
    旁边矮个分神哑声:“丑的!”
    “哪有丑的?”
    “你瞎吗!”鸭嗓杀手顿了几息,望着女眷中戴着云纱容色绝艳的一位愣了下,险些被劈一刀,慌忙躲开:“草,还真没有。”
    “……找错屋了?”
    “不能吧?”
    “——你们两个愣种!”
    后面一个身形威猛些的进来,惊怒两脚连踹两人,声色凶恶:“给老子全杀了!一个不留!”
    一声令下,顿时激起满屋尖叫。
    家丁与从侍们忙中生乱,即便有人数优势,还是被撕开了一角。
    “刀上有毒…!”为首杀手嘶声,“速战速决!”
    “是!!”
    两条漏网之鱼——恰也是方才被踹出来的两个“愣种”,径直扑向了被护在后方的女眷。
    “你左我右!”
    鸭嗓怪笑一声,直扑丫鬟中间覆着云纱的戚白商:“大美人,我——草!”
    尖叫散开的丫鬟间,一只被戚白商藏在身后的香炉迎面砸来,狠狠磕在了鸭嗓杀手的脑袋上。
    香灰淋了他一头,呛得他睁不开眼。
    “你敢阴老子…!”
    鸭嗓杀手眯着看不清的眼发狠袭上,一刀横劈,戚白商正要后躲——
    “铿。”
    一声金属交鸣。
    戚白商身前多了道丫鬟身影,拎刀挡下了这一刀,提刀的手却青筋绽起——是个男子的手。
    “戚姑娘,快走!”
    熟悉的少年声音从背对她的“丫鬟”口中传来,叫戚白商一怔。
    是那个来报信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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