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榻上,谢清晏长发垂泻,衣衫半敞,看似任戚白商按在她身下,左手却又握住了她的手腕,叫她退不开半点距离。
    “清宴哥哥?”
    征阳公主的脚步声跨过外门,越来越近。
    戚白商的余光里,甚至亲眼看着她的裙角都从影壁后露出一截。
    若是被征阳公主看到这一幕……
    莫说后患无穷,一旦传扬出去,就算她浑身上下都长了嘴,也解释不清了!
    最后刹那,戚白商情绪所急,眼尾都沁了红,她咬唇将声音逼到一线,恼恨至极地睖着身下的谢清晏。
    “谢琅…!”
    谢清晏眼睫一颤,连带着光裸的修长颈项上,冷白色的筋骨脉络蓦地绷紧,他喉结沉滚,牵得胸膛随之剧烈地起伏。
    那一刻仿佛错觉,戚白商竟觉着他似笑了。
    而同一瞬,他垂手拍过二人身外的榻侧,不知什么机关下,榻侧骤起了道暗匣。长剑出鞘,那人单手反握而剑锋轻旋,剑尖便在床尾挂起的半帘金钩上一挑。
    “刷——”
    随着断开的金钩细索,最后半帘床帏无声跌下,将两人身影一同掩在了帷幔后的床榻内。
    同一刹那,征阳公主的嵌珠锦履踏过了影壁。
    “清宴哥哥!你怎么不应我呀?”
    珠帘拨出清脆声响,征阳的声音在窗幔外,入了内间。
    “…………”
    戚白商快要窒息的那口气缓缓吐出。
    而她下方,谢清晏长睫轻挑,温文儒雅又孱弱无害地望着她。
    戚白商:“……”
    什么病美人?分明是披着美人画皮、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猛兽!
    “清宴哥哥!”
    帘外,征阳恼得跺脚。
    谢清晏乌眉皱起几分薄凉意,长睫瞥低了些。他将剑放回暗匣中,低哑着声,疏淡应道:“听到了。”
    戚白商侧眸望着,那只榻侧的暗匣将要人命的寒芒长剑敛藏回去,归于无痕。
    她收回眼神,望着身下人,唇线微动。
    ‘谢侯也好梦中杀人?’
    ——难怪一副孱弱可欺的病美人模样,还那般放心解衣,任她金针施为。
    原来是早有防备。
    谢清晏凝她未语。
    床帏外,征阳尚浑然不觉说着:“清宴哥哥,我听说重阳宴那日后你便生了病,接连三日未见好呢,如今如何了?我还带来了宫中的宋太医和秦太医,都在琅园外呢,你让他们把人放进来嘛……”
    一帘之隔,戚白商撑在谢清晏上方,不敢稍动。
    只能木着脸俯视着他。
    征阳将声腔放得低软,和方才进来前隔着门呵斥奴仆的语气判若两人。
    谢清晏漫不经心听罢,末尾才道:“不必了。殿下带人回去吧。”
    “清宴哥哥,你怎么对征阳如此冷淡了?”征阳公主语气委屈地问。
    帘内。
    戚白商略带嫌弃地撇开眸,唇形微动。
    ‘风流债。’
    “?”
    谢清晏扣着她手腕的指骨松开。
    忽然没了另一侧的外力支撑,戚白商晃了晃,险些跌到他身上去。
    她微咬唇,恼然睖回来。
    征阳公主在床帏外走近了步,又停住:“清宴哥哥,你是不是为在挽风苑遇到那个蠢奴的事误会我了?”
    谢清晏无声承着戚白商的恼怒,薄唇微勾。
    只是再开口时,他声线却凉淡,透着拒人千里的疏冷。
    “是否误会,殿下当我如此好愚弄?”
    “我怎么会愚弄你呢清宴哥哥!”征阳有些急了,更近两步。
    隔着不见多厚的床帏,戚白商几乎已经能够分辨出帘外隐约的身形轮廓。
    她呼吸一紧,连忙朝谢清晏微微摇头。
    ——你激征阳做什么,糊弄走啊。
    征阳再不走,她快要撑不住了。
    谢清晏瞥过戚白商按在他肩上微微发颤的胳膊,眼尾扫落点笑色。
    征阳不见他答话,正急声解释:“我只是气你与戚婉儿被父皇赐了婚,才特意叫了凌永安去,想着吓唬她一遭。”
    帘内,戚白商吃力地咬唇。
    征阳与宋氏两边竟是打得一个主意,动辄拿闺名清誉祸害旁人,上京宫中这些手段当真污脏又歹毒。
    “可是清宴哥哥你知道的呀,我那日被舅父关在府中,一整日都没能出去,连重阳宴都不曾露过面——什么春什么兰,还有鲀鱼羹的事情,与我半点干系都没有!”
    “你谋害戚家人,已是触了我的底线。若殿下不想日后我见到你便掩鼻而退,就请尽早离去罢。”
    谢清晏声线淡漠。
    “……”莫说征阳,连戚白商都叫近在咫尺这话的狠厉薄凉给弄怔住了。
    她不由地将眼神顺着他清挺的鼻骨掠下,落到他因病色而见淡的唇上。
    如此好看的一张脸,配着色薄而欲极的唇,怎能说出这样冰冷伤人的话来的?
    “清…清宴哥哥……”
    征阳公主显然也惊住了,半晌才哭腔开口:“琅园那日戚婉儿差点死了,你都不曾与我说过重话的,如今却对我冷淡至极,究竟是为何啊?”
    “彼时我孤家寡人,如今,”
    谢清晏散澹撩眼,便见上方竭力撑着身体的戚白商一副蹙眉咬唇颤栗难抑的模样,半点心思也没往他身上落。
    他自嘲勾唇,漆眸凝眄着她。
    “……心有所属,自是不同了。”
    “?”
    戚白商支撑得胳膊都哆嗦的工夫里,也不忘抽空睖他一眼。
    别以为她没听出来,谢清晏分明是祸水东引,在给婉儿招恨呢。
    “不过是一道赐婚圣旨!我也可以去求父皇啊!”
    征阳哭腔愈浓。
    戚白商额头都见了薄汗,当真是再撑不住一点,咬牙切齿地睖着谢清晏,艰难地朝他动了动唇。
    ‘快、点!’
    谢清晏眼神微晃,他忽然微微紧了腰腹,朝上弓身。
    那人低声覆在她耳边:“撑不住了?”
    声音温柔似水。
    只是再温柔,落入幔帐里外两人耳中,也犹如惊雷。
    戚白商当时就手一抖,惊骇之下,最后一丝气力耗尽。
    由谢清晏接了满怀。
    而征阳回神,不可置信:“你帐中有人?!”
    “谢清晏你……”
    刚支起身,戚白商快要咬碎贝齿的恼恨话音就被征阳的盖了过去。
    谢清晏却低眸,轻声而温和地笑了:“是你叫我快一些的。”
    “…………!”
    “你、你们竟然!”
    帐外,征阳气得欲绝,“里面是不是戚婉儿?!我就知道——那日,你就是听说她也去挽风苑这才答应去的!!”
    戚白商从谢清晏身上爬起来,躲到床榻最角落。
    闻声她欲言,又被理智阻止,最后只剩气恼地睖着谢清晏。
    “戚婉儿,枉你才名盛誉,竟是如此不知廉耻!你和清宴哥哥还未成婚,竟不要脸地爬他的榻——”
    戚白商刚凉了眸色。
    “谢瑶。”
    谢清晏兀地冷沉了声。
    “——”帘外一滞。
    戚白商怔了下,才反应过来,谢瑶应是征阳公主的闺名。
    自古谓“君臣有别”,而被谢清晏如此直呼名讳,这位在皇宫中最得圣上盛宠的征阳公主,竟是一言都未敢发。
    戚白商对谢清晏的权势之重又多了两分明晰。
    ……的确招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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