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地四处乱走,不知不觉又回到了那片林场。
    风不算大,卷起地上的落叶和他凌乱的发尾。他连忙压住乱飘的发尾,一点点梳理着。
    浑身脏兮兮的,狼狈不堪,可那张脸浓艳迤逦,他像一缕幽魂、一只游荡在这里引诱路人坠入地狱的艳鬼。
    有人靠近了他。
    陆子枫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一回头,看到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穿着深色的西装,长相不算很出彩,但也算得上英俊。
    “楚哥让我带你回去。”
    他靠近的时候,陆子枫闻到了熟悉的、若隐若现的烟草味。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刚来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梁褚。陆子枫见过的烟鬼不少,但像梁褚这样令他印象深刻的烟鬼就仅此一个了,主要是刚见面就拿枪指着他,他想忘都忘不了。
    年轻男人听到他嘴里念出的那个名字,眯着眼盯着他,似乎有点意外。
    但在陆子枫抬头的一瞬间,视线就挪开了。
    应该是巧合,这男人那么蠢,怎么可能认出他。
    “梁褚是谁,都要和楚哥结婚了还对别的男人念念不忘吗?”他讥讽道。
    “反正楚承年又不会真的和我结婚。”
    年轻男人故作惊讶道:“原来你知道啊。”
    随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没有反驳自己对梁褚念念不忘这一点。
    他语气顿时有些古怪,“所以你认清现实心灰意冷,打算找梁褚当下家?”
    陆子枫想起自己之前确实有要换个未婚夫的想法,但这事儿哪有那么容易,加上他又不喜欢男人,就更难办了。
    最重要的是,就他目前遇到的人,不是疯子就是疯狗。
    唯一的正常人好像就只有谢医生?
    他拧着眉沉思了许久,两人一起并排走着。
    年轻男人只能听到他们走过的路上,叶子被踩出的沙沙声和旁边男人轻缓的呼吸声。
    他的呼吸很轻,轻到好像一瞬间就会从身边消失了,因此让人不得不集中注意力去关注他,渐渐地,连心跳声都被他的呼吸吸引了。
    砰砰砰——
    旋律逐渐一致。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的声音也好轻好轻,一团团飘到了耳中。
    “洛鹰。”
    男人忽然笑了,一脸灰和嘴角的青紫,也挡不住琥珀的眼眸里夺目的光彩。
    “落樱?那我可以叫你五厘米吗?”
    洛鹰不知道他这个称呼是什么意思,但他无所谓。
    洒落地耸了耸肩,“随便你。”
    陆子枫听到他的名字后脑子里就蹦出了那句“樱花下落的速度是秒速五厘米”,然后满脑子都是一树的洛鹰往下掉的画面,一瞬间就绷不住了,差点笑出声来。
    好像没什么可笑的点,但他还是被自己想象的画面给逗笑了。
    脚腕上有点刺痛,好像是崴到了,还好疼得不是很厉害。
    他一瘸一拐地走着,洛鹰刻意忽视了他脸上的青紫和一身脏兮兮,连步子都不曾放慢一点。
    陆子枫想着不愧是楚承年的人,都那么讨厌他。
    他回去的时候楚承年就在客厅里,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意外,陆子枫也不想搭理他,打算上楼洗个澡。
    才换上睡衣,洗澡水还没放呢,就被佣人粗暴地拽到一楼客厅,压在楚承年面前。
    楚承年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一身阴沉沉的气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表情很冷,周围的气氛也很压抑,似乎风雨欲来。
    “李家打来电话,管我要你。”
    陆子枫立刻就明白了,楚承年知道下午发生的事儿了,他立刻脸色一白,“死人了吗?”
    楚承年似乎很生气,满眼的怒火,“你就这么贱,一离开我就迫不及待去勾引别的野男人了?”
    “李家的儿子断了一条腿,他们要你还一条命。”
    他俯下身用力捏着陆子枫柔软的脸颊,脸色难看,“这就是你说的喜欢我?那你的爱还真是廉价,还是说你早就习惯了满口谎言?”
    楚承年觉得自己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怎么会信这个男人的鬼话,满嘴谎言还又蠢又贱。
    既然自己作死,就别怪他心狠。
    反正不是他出手,不算违背和楚临司的约定。
    “拖出去。”他叫洛鹰把人带走,但陆子枫死死地扒着他的袖子。
    “不要!承年,我没有想勾引那个人,明明是他要强迫我!”
    那又如何?
    陆子枫在他眼里看出来这个意思。
    对楚承年而言,他和李家,一个是无足轻重的玩意,一个是有利益往来的家族,孰轻孰重,根本不需要一秒的犹豫。
    “谁让你管不住自己。”
    于是陆子枫不说话了,因为说什么都没用。楚承年又不在乎他。
    他只能默默地哭,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这是他头一次在楚承年面前哭,不是眼里挤出恶心的两点泪花,让人作呕的刻意,也不是大哭大嚎到吵闹的地步。
    就只是默默垂泪,滚烫的眼泪一滴滴砸在楚承年的手腕上。
    并不想让人注意到,却反而让人不自觉地被吸引。
    楚承年手背手心都滚烫,袖口也有一点被濡湿了。
    楚承年就看着他垂着头乖乖地走出去,披散的乌发搭在肩头,泪水断了线,墨黑的发丝和眼泪一刻不停地淌下来,浅色的眼瞳被泪水润得更湿了,化了的冰一样。
    让楚承年无端的烦躁,这男人以前有这么爱哭吗?
    再过不久,或许明天,或许后天,他就叫洛鹰去收尸。
    他看到地上一缕发根带血的长发,心底忽然生出一团暴虐,恼得他嗓子发疼,胸膛也气汹汹的。
    “把碍眼的垃圾全都烧掉,祝怜玉的屋子也别留了,处理掉。”
    管家和佣人不敢触他的霉头,连忙去按他的吩咐处理。
    周围的人都走光了,只留下一个洛鹰,他看着楚承年被抓得皱巴巴的袖子,对方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袖子被弄得又脏又皱,至今没有换一件衬衫。
    明显心不在焉。
    真的不在意吗?洛鹰锐利的眼眸微微眯着,似乎玩味地笑了一下。
    祝怜玉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啊,竟然能让楚承年这家伙在意。
    楚承年以为那个男人离开了,自己终于可以安静那么片刻,可他耳边始终萦绕着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和微弱的哭泣声。
    吵得他烦躁无比。
    管家等人刚把一些杂物搬出来,才扔了一部分,楚承年忽然站起来一脚踹翻了面前的茶几。
    “洛鹰,你去要人。”他压抑着嗓音。
    才刚把人送出去,就反悔要把人带回来,就为了一个老男人。
    楚承年可不想为了祝怜玉,亲自开口丢自己的脸。
    搞得好像他很在乎一样。
    “他是我的未婚夫,深更半夜独自去李家做客,不体面。”
    这是楚承年要洛鹰带去的话。
    陆子枫被带去李家宅子里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宅子里却灯火通明。
    李少一脸虚弱地躺在沙发上,右腿上打着绷带,身旁是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性,一脸心疼地抱着他,应该就是他的妈妈、李家主母了。
    一看到他,李少就挣扎着要坐起来,惨白的脸上一片狠毒的神情。
    显然是不打算轻饶了陆子枫。
    第10章
    “贱人,还不是落到我手里了?”
    “真是枉费我对你的喜欢,还敢拒绝我。”
    李少骂了他好半天,各种恶毒的话几乎无法入耳。
    甚至颠倒黑白,说是陆子枫不知廉耻地勾引他。
    陆子枫冷笑着给了他一个白眼,“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想知道吗?”
    男人被押着跪在他面前,眼尾有点发红,眼下是一层细细的水光,连勾起的唇瓣也闪着魅惑的色泽,呼出的气息喷在李少面孔上,鼻腔里立刻被灌满了暧昧的甜腻。
    他是漂亮的,被雨打落的奄奄一息的花一样,极度糜烂,散发着引人垂涎的香。
    “现在知道要讨好我了?”李少一脸鄙夷,但还是色心不死地把头伸过去。
    男人也仰起头贴近他,冰凉的发丝划过他的脸侧,又凉又痒,这股痒就一直蔓延到心底,李少感觉自己的腿都不那么疼了。
    雄性的血液克制不住地沸腾,李少莫名地开始期待起来。
    想着要是他识相,自己勉强能饶他一命。
    男人开口了,暖融融的气息飘进耳朵里。
    说的却不是讨饶的话。
    “说谎话下辈子变畜生。”
    李少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气得咬牙切齿。
    “妈的,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他用另一只完好的腿踢过去,陆子枫躲开,他一脚磕到茶几上,这下两条腿都伤了。
    李家主母立马心疼地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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