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家伙吃完就从饭桌旁起身,打算拎上背篓去割草。
    叶厘忙叫住他们:“你们俩去二叔家割点韭菜,咱们晌午烙鸡蛋韭菜油饼。”
    鸡蛋韭菜油饼?
    江芽立马眼睛放光:“好!”
    一旁的江纪则是欲言又止。
    是不是太奢侈了?
    昨个儿刚吃了肉,今天又吃油饼……
    不过,昨日小麦、芽哥儿说了,他们仨日常都是豆渣玉米饼、蒜苗豆腐、玉米糊糊,也就早上时每人一个鸡蛋。
    所以,今日的油饼,应是为了他……
    难以控制的,他狭长的眸子从叶厘身上轻轻滑过。
    他爹娘还在时,他从私塾回来,他娘吃早饭时也会如草包这般,温温柔柔的说起午饭为他加餐的打算。
    ……
    他垂下眸子,过长的睫毛遮去眼底的思念。
    自打爹娘去世,这几年他从私塾回来,都是在二叔家吃饭。
    二叔二婶待他犹如亲生。
    他也打心眼里感激他们。
    可这里,这个有些破旧、低矮的灶房才是生他养他的地方。
    时隔多年,他又在此处,不仅心情平静的吃了一顿美味且满足的饭食。
    还恍惚回到了从前。
    鼻子似乎有些酸,他握紧手中的勺子,极力将已有翻涌迹象的心绪压下去。
    可不能露出异样。
    不然草包铁定笑话他。
    将碗中剩下的豆腐脑快速扒拉完,他一边将碗放到灶台一边道:“我也去二叔家,问问田里的情况。”
    叶厘闻言,顿时有些心虚。
    他自打穿越,就没管过地里的庄稼。
    北阳县山多,地少,当初江父分了八亩地,便宜相公十岁后分了六亩。
    父子俩一共十四亩地。
    其中上等田两亩,中等田五亩,余下七亩都是下等田。
    江父没了之后,这些田地无人耕种,便宜相公就把五亩中等田全赁了出去。
    两亩上等田和其中四亩下等田则是交给江大河,让江大河免费代种。
    江大河家人多地少,正需要土地。
    便宜相公不收租子,他们兄弟仨三张嘴都在江大河家吃饭,而且江麦、江芽年纪小,需要人照看。
    哪能让江大河一家劳心劳力却没什么收益呢。
    但江大河死活不肯白要,每年都给便宜相公二两银子的租子。
    二两银子看似高,其实只够两亩上等田的租子,江大河家等于免费耕种四亩下等田。
    但便宜相公感激不尽。
    江大河家还得养江麦、江芽!
    至于剩下的三亩下等田,便宜相公本想也赁出去。
    但下等田要么远离水源,要么肥力不行,收的租子高了,没人肯租——北阳县这边外地商旅多,打零工的机会多,野枣坡的村人不一定非得种地。
    可收的租子低了,不如自种。
    虽说便宜相公常年在私塾,但当时叶大吉表示叶家人会经常过来干活,江大河也说才三亩地,顺手照看一下不费事。
    因此便宜相公就将这三亩下等田留下来,每年种些耐旱高产的玉米、土豆。
    一年下来,交完赋税,余下的全交给江大河,用作日常的口粮。
    但现在变成两亩了,便宜相公为了成亲,卖掉了一亩。
    叶厘穿来之后,完全将这两亩田地抛到了脑后。
    其实叶两前几天提醒过他,让他下地除草去,他穿越前一天下了雨,最近不需要灌溉,只需要除草。
    可他当没听见。
    每天早上的推磨耗尽他一天的力气,得了空他只想躺着。
    现在便宜相公要下地,他只应好,一个字都不多言。
    等江纪领着两个小的出门,他将碗筷洗刷了,然后开始和面。
    他先和豆渣玉米面。
    每日都有豆渣,每天都得蒸玉米豆渣饼。
    豆渣玉米饼蒸到一半,江芽、江麦带着一大捆韭菜回来了。
    江纪没回来,他推着江大河家的板车下地薅草去了。
    有江纪薅草,两个小家伙今个儿就没出门割草,田里的马齿苋、米米蒿、牛筋草等野草,猪都爱吃。
    江麦江芽留在家里帮忙摘韭菜。
    韭菜着实有些多,叶厘就调了两个馅,一个韭菜鸡蛋,一个韭菜豆腐。
    将馅拌好,他开始和面。
    烙饼嘛,肯定要用白面,江家的粮食都是江大河送来的,但白面量少,如今余下不足三斤,他全倒进陶盆里,又往里掺了碗玉米面。
    江麦瞧着这一幕,不由提醒:“二叔家也没多少麦子了,距离麦收还有一个月。”
    “没事,我下午就去找秋梅婶买。”
    叶厘浑不在意。
    他能挣钱!
    现在豆腐的日销量维持在十斤上下,今日共做了六十斤豆腐,卖出去十斤,余下的五十斤能炸出二十五斤的豆腐泡、大串串。
    一斤挣五文七厘,二十五斤就是一百四十二文五厘。
    当然,这是理想状况。
    但也大差不差,自家每日吃掉的一两斤、两三斤不影响什么。
    都日入百文了,痛痛快快吃顿白面油饼也没什么嘛。
    见江麦欲言又止,他就笑着道:“好了好了,有我在,你和芽哥儿就该吃吃,该喝喝,甭想那么多。”
    江麦:“……”
    其实,他是想说,这些钱与其吃吃喝喝,不如借给他哥,好让他哥能专心读书。
    等他哥考中秀才,一定会还的。
    但想起他这位哥夫每日清晨累得满头汗的模样,他挠挠头,把借钱的话憋了回去。
    哥夫挣钱也不容易。
    而且,这才几日,他竟然敢觊觎草包的钱了。
    可怕!
    心里有鬼,他起身跑了出去。
    江芽坐在小板凳上纹丝不动,他小手捧着脸蛋,大眼睛看着陶盆:“厘哥,待会我烧火吧?”
    “好呀,那你去抓把麦秸准备引火吧。”叶厘点头。
    江芽脆生生的应好,起身跑了出去。
    等江纪用板车推着一大车青草回来时,叶厘正好将油饼烙完。
    叶两也到了。
    今日叶两带过来了四个饼夹串:“饴哥儿知道小纪回来了,让我捎来几个饼。”
    他有些不好意思:“卖的红红火火的,你们却还没尝过。”
    其实他之前就想给的,可饴哥儿舍不得,还说厘哥儿自个儿就能做。
    昨晚他回了家,说厘哥儿非得让他啃大骨头,饴哥儿这才觉得厘哥儿是真转性了。
    再加上江纪回来了,上午他从镇上离开,饴哥儿就给他夹了四个饼让他带来。
    叶厘笑着道:“大哥,一开始你就让我们尝过饼子了,至于红油豆腐泡,这个我自己也能做,何必再让你走二十里路特意捎来?”
    “快坐下吃饭,今天的午饭可丰盛了。”
    见叶厘没有生气的迹象,叶两松了口气。
    江纪也道:“两哥,咱自家人不说这些,快坐下吃饭。”
    叶两闻声,高兴的哎了一声。
    五个人在饭桌旁坐下,瞧着桌子上的饭菜,都食指大动,迫不及待拿起了筷子。
    江纪第一次吃到豆腐泡——昨日有大骨头,叶厘就让叶两将豆腐泡全带走了。
    等咽下之后,他不由瞥向对面的叶厘,心中纳闷。
    如此美味的新吃食,这人是怎么做出来的?
    但这个疑惑一闪而过。
    他低下头,专心吃饼。
    算了,他和这人不熟,他若开口问,八成会被撅回来。
    美味当前,他就不自讨没趣了。
    一顿饱餐,饭后,众人各忙各的。
    叶厘炸豆腐泡,叶两烧火。
    江纪下地薅草,两个小家伙出门捡柴。
    待送走叶两,叶厘开始烧热水。
    咳,既然要洞房,那肯定要沐浴一番嘛。
    第16章
    把热水烧好,叶厘先洗了头发,之后他用木桶拎上热水往浴桶里倒。
    快倒满时,江麦、江芽拖着两捆干柴回来了。
    叶厘笑眯眯的对江芽招手:“芽哥儿,我要泡澡,你要不要一起来?”
    泡澡?
    江芽吃了一惊,大眼睛圆睁。
    但很快,他将小手背在身后,摇了摇小脑袋:“厘哥,你自己泡吧。”
    虽说他现在愿意听厘哥的话,可在厘哥跟前脱得光溜溜……
    害羞。
    叶厘观他小表情,知他想法,就笑着道:“那过几天我再给你洗。”
    江芽闻言,虽依旧有些害羞,可小脸蛋上却是闪过期待。
    他想泡澡!
    这时,叶厘又对江麦交代道:“如果我洗的太慢,那待会你做饭,把中午剩的饼子馏一下,煮个玉米糁糊糊。”
    江麦应声。
    于是叶厘关上杂货间的门,快乐泡澡去了。
    今天依旧是大晴天,初夏,杂货间虽有些阴凉,但泡在浴桶中丝毫感觉不到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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