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采哥, 我觉得吴伯伯的想法很好诶。”
    叶厘按下惊讶,认真道。
    这里又没有游戏、影视、网文、短视频等娱乐方式,他上辈子时, 只觉得一日二十四小时根本不够玩,放假几天不出宿舍那是常态。
    可现在, 只要江纪不在家, 那他觉得一日十二个时辰真他么的长。
    家中太无聊了,他宁可日日顶着寒风去找江纪。
    他都快闲得长毛了, 更别说余采这个自小吃喝不愁、不用为生计烦忧的人了。
    而且, 余采已在家中闷了二十年了!
    是得走出家门, 去经历些愉快的事。
    至于会不会重蹈吴夫郎的覆辙,那就看吴家人的选人眼光了。
    余采听了叶厘此话, 有些意外:“你觉得我阿爹的想法好?”
    “对。总是待在家里,没意思,我天天往县城跑,只是为了和江纪吃顿饭。”
    看余采眸子一下子睁大, 叶厘笑着解释:“村里冷清, 不好打发时间。江纪算是我最大的乐子。”
    余采:“……”
    这说辞, 既新鲜,又叫他心中有些躁动。
    他左腿撑着地面, 稍稍挪了挪身子。
    可不是,他待在家里,的确没事做。
    从前,他还有玩伴。
    能一起相约出门逛个街, 或互相登门做客。
    但从十年前开始,他的玩伴陆陆续续的成亲,于是他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 待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看了无数的书籍。
    也绣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物件。
    还尝试养花、种菜、做美食。
    闺阁里的小哥儿嘛,除了这些,也做不了什么。
    直到今年初夏,他阿爹突然说,自年后,一整个春天,他出门的次数十指可数。
    这实在是可怕。
    他又不是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
    他阿爹说,不能让他这样静悄悄的枯萎。
    于是鼓励他出来开个店。
    如今,他真将半闲居开起来了,每日盘账、处理各种杂事占据他不少时间。
    他一下子充实了许多。
    他大哥觉得,他这样就很好。
    独当一面,有自己的事业。
    可他阿爹觉得,这样不够。
    人活在这世上,不能只当一个东家一个掌柜。
    他该经历更多愉快的事。
    比如:成亲。
    这件事好吗?
    看叶厘、江纪,自是好的。
    而且他阿爹还鼓励他,不,准确来说,是诱惑他,说可以为他寻一个好人。
    人心易变,无需看得长远,当下愉快,将来好聚好散即可——若好人变心,那他可以和离回吴家。
    他觉得这话是有道理的。
    就他这个样子,哪里能奢求一辈子。
    能有一时的顺心、愉悦,那就不枉折腾这一遭了。
    可他也惧怕成亲所带来的改变。
    比如融入一个新的环境。
    比如不能成功和离。
    可此刻,听得叶厘此话,他好心动。
    他心中躁动!
    他太无聊了。
    他也想乐一乐。
    而叶厘将他这反应收入眼中,心中明白,便道:“但成亲呢,很容易遇人不淑,所以吴伯伯需得好好把关。”
    “采哥,吴伯伯是想托余县尉为你寻什么样的人呢?”
    提及此事,余采白皙的脸庞上闪过几分不好意思。
    他瞧向自己的右腿:“厘哥儿,你应清楚我家的那点事儿,就我这个情况,还能寻什么人家?”
    “条件好的,瞧不上我。”
    “瞧得上我的,十个人里,有九个半都是想走捷径。”
    “我阿爹要求不高,读过书,家风正,人好就行了。”
    说罢,他又抿了下唇,也不去瞧叶厘,只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他和叶厘不熟。
    这个话题有些亲近了。
    可他一时间也不知该去寻何人诉说心中的憋闷。
    与他一起长大的几个玩伴,孩子都跟江麦、江芽差不多大了。
    这些人如今被家中琐事、孩子缠身,甚少能跟从前似的,他可以不打招呼就直接登门叨扰。
    而且,即便见着面了,聊着聊着,话题总会拐到男人、公婆、孩子身上。
    这些话题,他无所谓喜不喜欢,对方愿说,他也能听。
    再加上他的几个玩伴都不希望他孤独终老,因此这些话题也能延伸到他身上。
    但正因为此,刚才从家中出来,他虽然心中憋闷,却不知该去寻谁。
    无论找谁,他都能想象得出对方是何种语气以及要说什么。
    都是老生常谈。
    是以,马车最后又来了半闲居。
    不想,却碰到了叶厘。
    之前他去野枣坡订货时,已提前托人打探了叶厘的基本情况。
    说心里话,他是佩服叶厘的。
    一个毫无根基的乡下夫郎,不足一年便创下这么大的产业,比他厉害多了。
    而且,即便成亲大半年了,瞧着依旧有朝气、鲜活。
    很难得。
    也叫他很向往。
    因此,刚才王嬷嬷提议请叶厘进店喝杯茶,他没犹豫就答应了。
    只是,他与叶厘不熟,骤然说这些,怪不好意思的。
    叶厘不知余采所思所想,他听了余采这话,不由道:“采哥,你性子好、家世好、长的好,这是多大的优点啊。”
    “吴伯伯这要求简单了些。”
    读过书,家风正,人品好。
    就这要求,从私塾里扒拉扒拉,不难找啊。
    比如鲍北元。
    虽然两人年纪差的有些大,可鲍北元本人是很不错的。
    想到此,他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双臂搁在桌上,好奇的瞧向对面的余采,问道:“采哥,你自己喜欢什么样的?”
    这话问的直接。
    余采更不自在了,他身子往旁边侧了侧,道:“问这个做什么?”
    “打探打探嘛,我也认识一些人,说不定就有合适的呢。”
    叶厘解释。
    “……”
    犹豫一瞬,余采轻声道:“不嫌我,能照顾我些。我性子闷,他……话多些比较好。”
    他到底抱了些期望。
    如他阿爹说的,不能这样孤寂、安静的犹如后院一棵默默无闻的树一样,悄无声息的过一生。
    哪怕结果不好,至少明白那些愉快、热闹是什么感觉。
    不过,他给了回答,叶厘却是难住了。
    能照顾自己一些?
    很明显,余采这是期望对方能强壮些,毕竟余采腿脚不方便,两人独处时,最起码得抱得动、背得动余采吧?
    但鲍北元吧,马上十七岁的人了,可因为这大半年伤心过度,身子骨消瘦了不少。
    至于话多。
    这一项鲍北元就更不符合了。
    鲍北元只想静静。
    想了想,他道:“采哥,依我说,不妨去私塾看看。”
    私塾?
    余采轻轻摇头:“私塾的学子都是奔着大前程去的,娶我这样的,即便没那份心思,也会背上攀高枝的恶名。”
    这样的人,一旦有了功名,就跟他爹一样,翻脸犹如翻书,那是轻轻松松。
    毕竟他爹总有从县尉一职退下来的时候。
    他哥也只是个秀才。
    真做了官,届时为了面子,肯放他和离吗?
    “可是,采哥,如果不找书生,与你年龄相当的,那都有娃了呀。”
    “也就私塾里的书生,因为全家托举他一人,所以耽误了婚事,直到二十岁以上还没有婚配。”
    余采听了,咬了咬唇,脸上闪过几分羞赧:“习武的也有这样的。”
    习武的?
    叶厘眨了眨眼,是走余县尉的路子,从千户所里选当兵的?
    还是镖局的镖师?
    不过,余采还真是喜欢强壮的,不喜欢书生啊。
    想了想,他道:“采哥,按我说,还是多看看,不要有偏见,北阳县这么大呢,总能寻一个合心意的。”
    其实他就知道一个书生,是江纪的同窗,也就是与江纪同一日进县学的彭秀才。
    此人前几年就中秀才了,可惜家贫,而普通秀才进县学读书,一切费用自理。
    束脩、房租、饭钱,还有笔墨纸砚的开销,林林总总加一起,这可不是小数字。
    于是此人在村中开了私塾,又给人抄书,忙活了几年,这才攒够银钱与江纪同一日入学。
    入了县学后,此人也没停下挣钱的脚步,一边读书一边打各种零工,与江纪从前的处境很像。
    于是江纪就稍稍关注了一下。
    彭秀才也是二十多岁,尚未婚配。
    但江纪对这人了解的不多,他知道的就更少,像是人品、长相这两个最最关键的点,他更是一无所知。
    因此这会儿他也不好开口,只能笼统的这般劝一劝余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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