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个睡觉的地方?随遇而安便可,何苦像女人一样纠缠不清?”属于庶族子弟的不屑。
    “废话不说,既然都想要那个位子,咱们就用男人的方式来决定吧!”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哼,还怕了你不成?”空气中电光火星迸发。
    紧接着就是拉开架势,枕头与毛笔起飞,床幔与席子乱舞,加之几句文邹邹的骈文做旁白解说,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此打响……
    自从书院里来了个武夫子,好战细胞就仿佛雨后春笋般在一个个本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体内萌芽生长。
    不过在祝小英看来,与其说这是男人之间的硝烟弥漫,不如说……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后宫大戏……
    你看你看,扯头发挠脸下脚绊这种手段都上来了……真丢脸。
    是男人,就应该直接用拳头说话!
    祝小英一边小心脚下别踢翻夜壶之类的东西,一边低着头努力将自己缩进文才兄那并不算高大的阴影中,弯腰躲过几个凌空飞过的枕头和砚台,擦了擦路过时被人无意中喷到脸上的唾沫,终于走到了房间最后,抱着自己的和马文才的铺盖卷,站定。
    她看了看还在为争抢靠墙位置而在地上掐成一团的公子们,然后有些发愁地将目光投向马文才:
    怎么办,
    我们的窝被人占了……
    马文才将行李放在地上,把祝小英抱起来放到上面坐好,然后摸了摸她的头,用目光回应:
    别怕,看我把他们撵出去!
    于是,在祝小英忧愁的目光中,马文才走上前,十分巧妙地在人堆中闪躲腾挪,左伸一脚,右出一拳,只简简单单的几下,就听人群中一阵怒骂:“谁在背后下手!趁人之危!”“还敢说不是你,刚刚就是你站我后面!”“今天让你知道小爷的厉害!”“卑鄙小人!”“揍他……”
    紧接着,就看到围殴的重心一点点转移开,混战成一团的人堆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离开了墙壁的位置,越打越远……
    于是,搭窝的地方被空出来了。
    马文才拍拍手,心满意足全身而退,笑眯眯地走回来,对祝小英道:“来,英台,我们开始铺床吧!”那双乌黑的大眼睛看起来特别纯洁特别无辜。
    祝小英:“……”
    以前竟然不知道呢……原来背后下黑手什么的这么有爱!文才兄你真是好样的!
    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中,于混战的大背景下,祝小鸟和马小鸟开始了辛勤而愉快的搭窝工程,等他们双双把床铺好,行李归位,摆好桌子沏好茶准备开始嗑瓜子的时候,那边抢位子抢得头破血流的众人才猛然意识过来什么,渐渐停止了肉搏,推推挤挤地围过来。
    “谁准许你们睡这里了!”脸上挂彩的司马寻皱着眉阴险地盯着他们,他正是刚刚被马文才当做替罪羊的倒霉蛋。
    祝小英回头,微笑地无辜眨眼睛:“这里明明就是我的位置呀!”
    旁边的马文才也跟过来,对着众书生无害地眨眼睛:“正是,正是。”
    “哦?可有凭证?!”司马寻的两个好基友齐宣和王阮也跟过来找茬。
    祝小英内心一阵狂笑,心说咩哈哈就等你们这句话了,于是“唰”地从怀中抖出一张小纸片,伸到众公子鼻子底下看。
    只见那纸上赫然写着:
    特批!靠墙两个位置专属于学生马文才与祝英台——山长夫人字。
    瞬间的寂静。
    然后,一片无力倒地声此起彼伏。
    祝小英淡定收回字条。
    然后继续和马文才肩并肩站在一起冲众人微笑无辜眨眼睛。
    众:真想……戳瞎他们的眼睛啊有木有。
    于是祝小英总结:
    无论什么朝代,上头有人好办事!只要领导的条子批下来,大鬼小鬼都得靠边上站了!
    可是,为什么靠墙的位置这么抢手呢?
    这就要等大家都洗洗脱脱睡下以后才见分晓了。
    当最后一盏灯也被熄灭的时候,西苑,终于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漆黑,却不静默。
    隐藏在
    黑暗中的种种jq也终于开始浮出水面……
    “杨兄……你……腿伸进我被子了。”远远的,若有若无的,传来殷仲堪温和清淡的声音。
    “哦……对不住。”杨佺期很窘迫的声音,然后是被褥窸窣声,身体挪动声。
    “喂!你压到我了!”司马寻气急败坏的受音,很显然,他睡在杨佺期的另一边。
    “吵什么吵!不想睡的都给我滚出去!”王忱醉醺醺的喝骂声。
    “王兄,你……你踢到我……”陶渊明紧张的窒息声。
    鼾声。
    “喂……王……王兄?你……你踢到我……”陶渊明那声音听起来好像快哭了。
    “嗯……”南郡公桓玄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声音,听起来倒很像呻吟。
    祝小英面对着墙壁,将身体紧紧靠上去,听着背后一众精彩纷呈的音效,激动得面红耳赤。
    所以说还是靠着墙壁好啊,最起码有一面是安全的!
    “大家都不要乱动,第一天可能都不大习惯,尽量照顾下两边的人。”殷仲堪年龄最长,这时出来发话。
    “这还怎么睡!一个个跟裹萝卜似的!”
    “就是!小爷我宁可去睡野地!”
    “睡不着啊……”
    抱怨声越来越多。
    这时不知是谁突然提议:“既然大家都睡不着……不如……就讲点什么有趣的段子听听吧!说不定讲着讲着,倦意来了,也就睡过去了。”
    没有反对的声音,不论是庶族还是士族。
    但不知为什么,祝小英就是觉得……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有趣的段子?那是什么段子?
    果然,就在众人一致同意没有异议全数通过准备开始推举第一个讲段子人的时候,马文才突然一声大喝:“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躺在马文才另一边的是桓玄,即使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脸,祝小英也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他那邪恶的笑:“哦?为什么不可以啊,文才?难不成……你是迫不及待地想第一个当讲段子的人?”
    “什……什么段子啊……我……我又不知道的……”马文才心虚地小声说,然后在黑暗中向旁边祝小英的方向瞥了眼。
    “哦?你不知道?!”桓玄笑意更明显,然后放高了声音道:“想当年在京城的万花楼,你在酒桌上讲的那些东西可是连里面接客的姑娘听了都要羞得掩面而逃呢!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什么时候的事……南郡公说笑了……”马文才咬牙切齿地强作镇定,心底下恨不得扑上去缝了桓玄的嘴。
    “你就别谦虚了……谁不知道你颖郡太守公子那些年少风流的事迹啊!”
    “就是就是!快说几个好听的,给我们也解解馋……”
    “是啊,小爷我好久都没碰过
    女人了呢……这该死的鬼地方!”
    衣冠禽兽们脱了衣服以后,就真的都变成了禽兽。
    什么公子王侯的斯文风韵,全都当然无存,说起话来也越来越流氓……就连一贯以清高自居的寒门们,也都成了为虎作伥的同谋。
    可见,天下男人一般黑……
    不过听了桓玄的话,祝小英心里倒是一动!
    马文才一个兔儿爷,怎么……听起来……好像对某方面的知识也很丰富呢?
    难不成……
    而不管其他人怎么撺掇,马文才后来就是死死闭紧了一张河蚌嘴,任谁激将也没用。众人闹得没趣,也不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转而推出另一个在风月场混惯了的纨绔当讲故事的人。
    于是,所谓有趣的段子们……开始了。
    祝小英早就听说过,大学男生寝室卧谈中谈论女生的话题最受欢迎,想不到这时光倒退了一千多年,祖国大好男儿们的兴趣仍保持如此惊人的一致。
    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呀,作为一名二十一世纪的腐女,在网络信息如此发达的情况下,什么没见识过?
    正准备竖起耳朵好好聆听,突然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蠕动过来,然后,自己竟然被人从后面牢牢抱住!
    马文才发什么神经!
    祝小英欲挣扎,谁知马文才却将双手覆到她的两只小耳朵上,然后凑近了小声说:“英台听话,他们在讲坏故事,你不要听哈!我们睡觉……睡觉……”
    说着还做了个打哈欠状,然后就死死搂住祝小英的脑袋,用被子拥住,把她紧紧塞在怀里。
    祝小英:“……”
    尼玛你当姐是萝莉吗萝莉吗!姐什么不能听?什么没听过!该死的你给我放开放开!我要听我要听!!!
    祝小英挣扎,好不容易把脑袋挣扎出来,又被马文才塞回去。
    再挣扎,再塞回去……
    如此反反复复几遍,折腾得两个人都一身细汗,浑身发热,呼吸也开始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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