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一摇和江南渡往楼上走的时候,只听下面一片议论纷纷,其中不知是谁说了句:“这已经是我第二次见到男人接生了,外面的世界现在都变成这样了么。”
    “你是说之前经常在咱们这里住店的那位孟先生?”
    “是呀,只是这两年都不怎么见他来了……”
    范一摇听到“孟先生”三字,脑子里灵光一现,心说该不会那么巧吧,怎么偏偏也姓孟。
    “大师兄,我饿了,我们不如先吃点东西?”范一摇说着重新从楼梯走下,折返回大堂。
    此时正是饭点,堂内吃饭的人很多,只剩下唯一空桌,范一摇和江南渡便过去坐了。
    小跑堂跑前跑后,将所有菜端上桌,眼睛无意间往楼梯口一扫,不知道看到什么,眼睛突然就直了。
    “啊!石川小姐!!您来了!!”
    第33章 络新妇
    范一摇顺着小跑堂目光看过去, 只见从楼梯上走下一个穿着红底印花和服的日本少女……不,应该是日本女人。
    在判断对方年纪时,范一摇有些举棋不定。
    实在是这位乍一看脸, 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五官生得娇俏纯情,可是再一看身材, 那玲珑有致的婀娜曲线, 即便裹了层层和服, 也难掩春色, 实在是连熟`妇都要自愧不如。
    大堂里正在吃饭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不管多大年纪, 都如那小跑堂一样, 盯着这位石川小姐,仿佛被人抽魂。
    范一摇好不容易将目光从对方那波涛汹涌处收回,低头偷偷瞄了一眼自己的前胸,不禁感觉到了世界的参差。
    再看大师兄, 居然也在看石川。
    范一摇:“……”
    忽然没来由的憋闷。
    石川小姐在一屋子投射来的目光中,偏偏对上了江南渡的, 浅笑嫣嫣, 迈着日本女人特有的小碎步向他们走过来。她身后有四位同样穿和服的日本男人, 腰间挎着刀, 看上去像是专门保护她的。
    “抱歉, 两位, 大堂里没有座位了, 我看你们这桌只有两人, 不知道可不可以拼桌?”
    “不可以。”
    “可以。”
    范一摇和江南渡几乎是同时开口。
    说不可以的是范一摇, 说可以的是江南渡。
    范一摇看向石川身后的四个男人,用眼神示意,这桌子坐不下。
    石川立刻意会,笑吟吟解释:“他们是我的护卫,不会上桌。”
    范一摇去看江南渡,眼神写满拒绝。
    江南渡却好像完全没察觉,甚至示意石川坐下,主动提出邀请:“我们的菜刚上来,要是不嫌弃的话,小姐可以一起吃。”
    石川颔首低眉,柔柔答道:“先生盛情款待,石川荣幸至极。我的全名石川和美,自幼随父从日本来华从商,只是近年来父亲病重,便只能由我独自携护卫走商了。”
    江南渡赞道:“女子走商本就不易,石川小姐汉语又说得这样好,实在难得。”
    石川面色羞赧,将头垂得更低了些,一截白皙脖颈从和服的领口露出来,如优美的天鹅。
    范一摇啪的将筷子往桌上一拍。
    江南渡终于看她,“一摇,怎么了?”
    范一摇没好气:“我吃饱了!”
    她气呼呼上了楼,可是大师兄却并没有跟上来,继续留在原地和那个石川和美一起吃饭。
    “啊,总镖头,你可算回来了,大掌柜呢?”运红尘见了范一摇如蒙大赦,为了盖过室内婴儿一声高过一声的啼哭,只能扯着脖子大喊。
    范一摇不理她,负手在屋里一圈圈乱转,看得运红尘头都要晕了。
    “哎呀,总镖头,您这是怎么了?”
    “哼,没怎么!”
    罗铮看出范一摇心情不好,很有眼色地将婴儿凤梧抱到隔壁客房。
    运红尘拍了拍被噪音震得发麻的脑壳,随口问:“你和大掌柜晚上吃饭了么,这家店的饭食还不错。”
    “哼,吃了。”
    又是一声冷笑。
    运红尘觉出不对劲,试探着问:“那您和大掌柜……吃了什么?”
    “日本狐狸。”
    运红尘听得一愣,心说她之前看过这家客栈的菜谱,也没有这道菜啊。
    不一会儿,范一摇就听见门口传来声音,立刻壁虎一样贴上了门,竖着耳朵倾听。
    果然是大师兄上来了,另有错杂的脚步声,想必是那个石川和美和她的护卫。
    “容我冒昧问一句,江大掌柜您一路走镖,不知身上可有治疗外伤的药膏?”
    石川和美带有异国口音的声音传来,态度恭顺,嗓音柔媚,反差之下,给人一种别样的禁欲感。
    “哦?石川小姐受伤了?”这是江南渡的声音,难得的客气温和。
    “只是一点小擦伤,我有从日本带过来的外伤药水,可相比之下,我更信任贵国的金疮药。”
    “嗯,应该有的,我给石川小姐找找看吧。”
    “那就多谢江大掌柜了,只是石川的外伤在脚上,实在不便久立,能先回房间等您么,我的房间就在您房间隔壁。”
    “好,那等我找到药,再给石川小姐送去。”
    很快外面便传来房门开合声,显然是两人各回各房。
    这时运红尘已经听出端倪,偷偷打量范一摇神色,小心翼翼问:“总镖头,大掌柜刚才这是……和谁说话呢?”
    范一摇没吭声,继续耳朵贴着门,果然不多时,隔壁江南渡的房门打开,然后是一阵脚步声,再然后是距离更远一些的叩门声。
    “石川小姐,药膏我给你送来了。”
    吱呀一声,开门,然后是关门,再然后外面便全无动静,任凭范一摇怎么努力,都听不见大师兄从那女人房间离开的脚步声。
    范一摇转身在屋内环顾,“我新买的刀呢?”
    “不是在你腰上挂着?”运红尘一脸警惕,“总镖头你干嘛?总镖头你不能想不开呀!”
    范一摇提刀就走。
    运红尘怕她冲动之下再干出什么血洗客栈的事,紧忙跟上。
    两人蹑手蹑脚经过江南渡和罗铮的房间,停在隔间客房门口,鬼头鬼脑透过纱窗往屋里探看。
    “你们看什么呢?”
    江南渡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范一摇吓了一跳。
    “大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江南渡似笑非笑地反问:“我不在这里,那应该在哪里?”
    “你,你不是在那个石川的房间里?”
    “我为什么会在石川房间?”
    “我听见了呀,你不是去给她送金疮药……我只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没听见你回来的脚步声。”
    江南渡有点意味深长地看范一摇:“哦……原来一摇一直听着呢。”
    范一摇脸腾地一热,突然觉得极不自在。
    江南渡笑着提起手中一条布巾,解释道:“我房中少了一条擦脸巾,我刚才送了药膏,然后从另一边下楼去找店小二要来着。一摇在想什么?”
    范一摇的耳朵也变得滚烫了,“我,我以为你被那些日本人拐了,本来是准备来救你的。大师兄,你不知道嘛,像你这样的男子,如今在外面行走江湖是很危险的。”
    “像我这样的?是哪样的?”
    范一摇哼了一声,不想再继续这场对话,丢下一句“我要去睡觉了”,就跑回房了。
    只留下运红尘一个人在原地。
    “大掌柜,那什么,我睡醒了,想出去溜达溜达。”
    “嗯,去吧。”
    于是运红尘也麻溜地跑了。
    晚上熄灯后,范一摇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于是悄悄起床下楼,正好看到大堂里值夜的小跑堂,正昏昏欲睡地坐在柜台后小鸡啄米。
    听到有人下来,小跑堂一个打挺醒了过来。
    “客人,您有什么需要的?晚上灶台不开火,只有一些冷盘,想吃热菜怕是难。”
    范一摇想了想,“你给我打一壶酒吧,再来一叠油炸花生米。”
    “好勒!”
    小跑堂很快打来一壶酒,又弄来花生米,给范一摇摆好桌,便又去柜台后缩着,准备打盹。
    范一摇本来是一肚子闷气,这会儿又突然想到什么,叫住小跑堂,“喂,小哥哥,跟你打听个事。”
    那小跑堂大概没被人这么叫过,还挺受用,顿时也不困了,殷勤道:“客人您说。”
    范一摇:“今天我听你们说,之前也见过男子给人接生,是个姓孟的先生。”
    小跑堂回忆了一下,“哦,的确是有这么一位孟先生,据说是在西北那一片做生意的,有一次也是我们这里有位产妇临盆,当时找不到产婆,孟先生便主动提出帮忙接生,最后倒也的确是母子平安。他时常在我们这边落脚,只不过这都是两三年前的事了,最近都不怎么露面了。”
    范一摇:“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小跑堂笑道:“这我们哪里知道,我们开店,人家住店,不来住店了,自然也就不再打交道了,这样的客人来来往往的很多,有的连着几年每个月都能见到,也是这样突然就不来了,太正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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