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灵萱都无语了。
    可阮家二房夫妇两人相视而笑,是完全不顾旁人死活的恩爱。
    阮灵萱转动着大眼睛,一会看看温柔含笑的爹爹,一会看着娇艳含羞的娘亲,一时陷入怔忪中。
    她在盛京的那大宅子里看过阿爹赔着小心进门又被阿娘冷脸呵退,也见过两人为了柳小娘争执不休,摔盘子砸碗,都快要忘了在临安县的这几年,爹娘的感情也曾如胶如漆,羡煞旁人的。
    阮灵萱忽感鼻腔酸胀,心里很是难受。
    她拉住丹阳郡主的手,又软软地靠在阮二爷的肩上。
    好怀念这样一家人和美的日子啊。
    不是总有人说人生没有后悔药吃,不能重来。
    可现在她不正是重来了,说不定可以让爹娘一直这样好好过下去,不再被柳小娘趁虚而入,搅得他们家宅不宁,她也不用再嫁给太子了。
    “绵绵这是怎么了?”丹阳郡主被女儿异样的安静弄得反而不知所措,瞧着她大眼睛湿漉漉的,还在往外冒着眼泪珠。
    阮灵萱摇摇头。
    阮二爷心疼道:“肯定还是给吓到了,咱们快回屋。”
    因为阮灵萱的眼泪,阮二爷和丹阳郡主最后也没有狠狠训斥她打人之事,还陪着她用了饭,命云片细心照顾她,让她今晚早点歇息。
    可阮灵萱收拾完,躺在熟悉又陌生的山草花床帐里却睁着眼睛不敢睡。
    再没有意识到重生好处前,她觉得这是一场荒谬而怪诞的噩梦,但意识到自己比多少人幸福百倍,居然还有后悔药能吃,她又把这个当做一个美梦了。
    云片坐在脚踏上睡眼朦胧地给她打着扇,看见阮灵萱两眼还睁得圆溜溜,问道:“姑娘怎么不睡?是不是太热了,奴婢去厨房要些冰来?”
    阮灵萱揪住素白的衣袖反复搓揉,万分纠结,“不是,我就是怕……”
    云片耐心问:“怕什么?”
    阮灵萱抿了抿嘴,不敢说了。
    就好像以前抓蛐蛐的时候就怕吹重了一口气,会惊动那胆小的虫逃之夭夭。
    她怕这个美梦睡一觉起来就没有了。
    “姑娘别怕,奴婢会一直在这里陪着姑娘的。”云片努力撑开困乏的双眼,还在极力安慰着小主人,虽然她并不知道小主人正在怕一个捉摸不定的东西。
    阮灵萱“嗯”了声,即便想要硬撑,可到底这具身体现在年幼,在这一阵阵有规律的小风里头,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梦乡,睡得香甜。
    云片给她揩了揩搭肚子的薄被,手支着脑袋也打起了瞌睡。
    噼啪——
    “走水了!快快!去拿桶,打开院门去救火!”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叫人啊!”
    隔着院墙都能听见外面脚步纷杂,阮灵萱被惊醒了,一骨碌就坐了起来。
    云片刚从外面问了话回来,看见钻出帐子的阮灵萱就上前安慰。
    “姑娘莫怕,夫人刚刚派人来说,是隔壁拙园不慎走水,二爷已经派人去救火,烧不到咱们院子里来。”
    阮灵萱剩下那一点瞌睡彻底飞了。
    她记得是有这么一件事,当时云片好似也是这般跟她说来着,然后她自然是听话地蒙起耳朵继续睡觉了,隔壁园子的事与她有什么关系?
    但今昔不同往日,隔壁院子里住着的可是和她一根绳上的蚂蚱。
    担心另一只蚂蚱的安危,阮灵萱说什么也想去看看情况。
    云片劝不动阮灵萱,只能一边“姑娘慢些跑”,一边提了件御寒的披风紧跟在后。
    官舍的后花园与拙园的后院原本就是相通的,中间有一扇常年紧锁的铁门分隔,此刻铁门被打开,知县里的差吏都提了桶,鱼贯而入,帮忙灭火。
    “姑娘,您究竟要看什么,奴婢帮你去看,这外面这般乱,万一哪个不小心撞着你了,那可怎么好?”云片着急,她自己也是个半大的孩子,就怕照顾不好阮灵萱。
    阮灵萱其实也不敢往拙园的火海里冲,就乖乖扒在门洞口,捂着口鼻往里头张望,“隔壁的沈六公子怎么样了?有人可看见了?”
    云片一直跟着阮灵萱,竟也不知何时这两人关系变得这样好,今日下午姑娘才去看过一回,晚上又如此为他担忧。
    “奴婢找人问问吧。”云片虽不解,但也想为阮灵萱分忧,打算逮个眼熟的小吏问情况,然而小吏没看见就瞥见丹阳郡主已经大步行来。
    “绵绵!”丹阳郡主刚刚想去屋里陪阮灵萱,发现人居然不在,急得眼圈都红了,没想到阮灵萱居然胆大包天,跑到这样混乱的地方来,她是又急又气。
    “阿娘……”阮灵萱见娘气势汹汹而来,吓得皮肉一紧,就怕今天这顿打是逃不掉了,可丹阳郡主都没顾得上训她,一蹲身就把阮灵萱牢牢抱在怀里,仿佛是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
    “你这小猢狲,吓死娘了!”
    焦急的阮二爷这时也小跑到娘俩的旁边,宽大的臂膀牢牢揽住二人,大大松了口气:“好了、好了,都没事啊。”
    爹娘如此担心关怀,阮灵萱心里暖暖的。
    “都是女儿不好,让爹爹娘亲担心了。”
    火舌卷过檐木,火灰顺着风全燎了过来,灰扑扑的一片。
    阮灵萱眼睛进了些许烟灰,便揉了揉眼睛,余光忽而瞥见在那烧得半塌的屋舍前站定了一人。
    她仔细分辨了下那道身影,发现正是拙园的主人萧闻璟。
    年幼的孩子身上素白的单衣袖子不知何时被烧去了一角,露出一截削瘦的手腕,衣角、裤脚上还有星星点点的深色痕迹,像是可疑的血迹。
    他正仰头注视着身前还在浓烟滚滚的屋,火舌肆虐伸出,在空中飞舞。
    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幼兽站在一个庞大恐怖的巨兽嘴边,就快要被一口吞下。
    “萧,沈六——你没事!”阮灵萱忍不住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声。
    萧闻璟孤身只影、孑然一身,只有漫天飞舞的火光为背景,雪花般的烟灰密密匝匝地铺满在他发上、肩头,虽轻如鸿毛般却又无比厚重,好似要将他慢慢埋葬。
    忽然有人叫他。
    萧闻璟在火光飞灰里慢慢转过身,隔着往来憧憧的家丁官吏,瞥来一眼。
    明亮之处,被父母双亲牢牢呵护在怀里的阮灵萱,惊愕、恐惧、好奇地望向他。
    好像,在看一只无人怜爱的丧家犬。
    第3章 好笑
    兵荒马乱的一晚上,阮灵萱迷迷糊糊做了好多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有大婚那一夜萧闻璟对她说“东宫险要,需谨慎行事,你若安分,我必护你平安”。
    也有他们二人身份曝露,在临安县被抓起来,就要被施以火刑。她害怕极了,萧闻璟却不知道从哪捡来一破瓦片割开她腿上的麻绳,还将她推出了火海,让她跑,别回头地跑。她使出全身力气跑出大火,跑了不知多久,她还是忍不住回过头。
    就见到萧闻璟小小的身影已经被那熊熊大火吞噬,只剩下半张神色落寞的脸。
    睡不踏实,阮灵萱天未亮就醒了。
    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一觉之后她还在五岁的身体里,就连想看一眼外头都要踩着凳子才能趴在窗台上。
    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又变得高了、大了、广了。
    开解了自己半晌,阮灵萱慢慢也只能接受现状将成为常态,她回不去十六岁那年了。
    这几天书院放假,丹阳郡主派了两个心腹婆子看顾她,不许她再到处乱跑,要她养养性子,正好也方便她重新认识周围阔别三四年的旧人,免得让人看出端倪。
    阮二爷夫妇到临安只带了少数心腹伺候,其余的都是在本地牙行买的,因而规矩不如那些家族调教好的,一有空闲便会聚在一起闲聊。
    昨夜拙园的这把的火引来各种猜测。
    有人说是盗匪求财误点了,也有人说是歹人行凶,是来杀人的。
    总而言之,求财夺命都是专门冲着拙园里那位来历不明却又瞧着尊贵的小公子而来,毕竟树大招风嘛!
    万幸的是救火及时,拙园里头只是损坏了一些身外之物,并没有伤及人的性命。
    不过正因为这个缘由,那病怏怏的小公子又缠绵病榻几日不曾出门。
    这都是阮灵萱托云片打探来的消息,阮二爷一向不会在女儿面前说这些外面乱七八糟的事,所以在阮灵萱的记忆里压根就没有这档子事。
    “姑娘,你怎么忽然对那沈公子这么关心了,之前他住在咱们院子里的时候,您不是还和他横竖看不顺眼么?”云片奇怪道。
    “……”阮灵萱看了眼云片,她答应过萧闻璟绝不会对第三个人说起他们的事,就不好解释为何自己对他那边的事情这么上心。
    不过不等阮灵萱想到合适的说法,那边云片就自己答了起来:
    “不过也是,姑娘一定是瞧着那公子可怜,身边连个正经的大人都没有,最能说上话的也就是一个管家,管家到底只是下人,比不上父母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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