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先生没有理由让身为干部的你的两位友人反目成仇, 不说你在组织的重要性,坂口君也是组织里第一位的情报员, 织田君还是我的秘书,森先生不会直接越过我去安排他的命运, 最多只是作为协力者。”
    “……但无论如何, 织田作只是个没那么重要的成员。”
    太宰治只是紧紧抿着唇, 好半天才低声回答:
    “我去打几个电话。”
    只是几通电话结束, 他的脸色反而更难看了。
    他的直觉和推论在不停打架。一方面, 他认为黑羽结衣的话确实有道理,他和森先生并没有走到相看两厌以至于对方用这种恶劣手段的地步;另一方面, 他意识到的,很久之前就有过的猜测——
    坂口安吾可能是卧底。他说过太多谎言, 身上疑点重重,而刚刚的电话也无人接听。
    织田作之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电话中表示前段时间首领提议送他一套住所,方便孩子们搬过去。出于那丝微妙的不安感,青年沉默地拒绝了。
    中原中也还是出差了,芥川龙之介的话语翻来覆去已经听到厌烦,总结起来就是毫无异状。
    是的,这些即使全部加起来也并非是确凿的证据。但直觉督促着理智,让他一时惶恐起来。
    那些人说这条情报已经是几天前传过来的,也就是说,加上信息传播的速度,那些什么都不在乎的灰色幽灵离远东应该已经很近了。
    给他留下选择的时间不多。
    要为了一个可能性……
    太宰治睫毛微颤。
    黑羽结衣非常熟悉他,正因如此,几乎是在少年走回来的一瞬间她就意识到了太宰的选择。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擅自退出任务无故回国,加上你一定是打算瞒着森先生,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的行为都与背叛无异。”
    她软下语气去劝说对方,即使自己也心知肚明这努力几乎没有成效,
    “我们现在在英国,目前的敌人是钟塔侍从,这边的行动一结束我就陪你回去,和彭格列的合作案细节可以之后再敲定,在这期间我们可以通过其他方式尽可能避免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
    时间,时间——
    所有的冒险行动都来源于时间不够。
    “现在行动的前置条件都不能满足,风险很大,小姐不必强行做这件事,”
    少年神情冷淡,似乎是强行将自己的情绪剖除在外,唯余如手术刀般冰冷的理智,
    “仅仅用一个利用不上的成员就能换取开业许可证,这笔买卖太过划算了,从森先生的角度考虑,哪怕换做是我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如果那人不是织田作的话。
    “你知道你哪怕回去之后,也什么都做不到吧?”
    黑羽结衣的头脑飞速转动着,
    “森先生如果真的要借此拿到异能许可证,权力都来源于他的你回去又能做什么?求森先生看在过去的情谊放弃这份最优解吗,还是要狼狈地带着织田君和几个孩子躲躲藏藏?”
    “不管做什么,我都得先行动起来,这样森先生也说不定会再对这个决定加以考量。”
    太宰治目光沉沉,
    “还是说,小姐认为我该在这里,明知道事情可能的发展方向却闭上眼,蒙着头,打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静等着命运,或者说是森先生的善心大发吗?”
    她按了按眉心,突然感觉有些疲惫:
    “我没这么想过,那是你的朋友,你为此担忧是正常且合理的,我只是在劝你更妥善地处理这件事。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我指的是,在合理的范围内。”
    “……抱歉。但我希望小姐能替我拖延一段时间。”
    这份抱歉是为接下来她的单打独斗,以及太宰治即将说出口的话。
    但正如黑羽结衣所言,他如果失去了森鸥外给予的权力,回去之后单凭一个人的智慧再怎么努力也来不及。所以…
    “小姐之前在警校的同期一共有四个人,目前为止有两位在乌鸦进行卧底活动,另外两位目前在东京警视厅就职,我需要官方或者乌鸦出面减缓甚至中止mimic的入境,理由也相当简单——”
    黑羽结衣深吸一口气,表情中带着惊愕和不可置信,在这场谈话中第一次无礼地打断了对方的发言:
    “你现在是在拿他们来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只是请求。我并没有主观意愿上想要对小姐的朋友做些什么,只希望小姐能帮我这个忙。”
    少年说:
    “还是说,小姐,连你也要抛弃我吗?”
    她无言地看着对方。
    “……明明是你先这么做的。在回去之后,无论事实如何发展,你和森先生的关系都不可能再恢复。”
    “我知道。”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不可能离开港口mafia的,不管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
    在那黯淡下来的神色中,黑羽结衣话音一转,
    “所以,仅此一次。森先生那边我会瞒着他,白濑手中应该有偷渡的信息,而mimic,正如你所说,我会尝试着拜托其他势力去减缓他们入境的速度。”
    她转身,
    “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你去收拾东西吧。”
    被留在原地的少年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颓丧地捂住了眼。
    这不是…将一切都搞砸了吗。
    无论是什么,在得到的那一刻就一定会失去。
    以往的过去就如同泡沫一扯就破,再次将残酷的现实赤裸裸地展开给他看。
    ——值得延长这沉闷的生命去拼命追寻的东西,是不存在的。
    “老同学,需要免费的情报吗?有一个流窜的境外势力试图进入日本境内,是之前在战场上退下的军人,如果真的到了日本,日本警察和公安会很头疼的吧?”
    话筒那边的人说了些什么,女性只是笑着反驳,
    “如果真的不行,你把情报留给琴酒也可以。你可以对他说,他们的首领,是一位可以看到短暂未来的异能者,这么大的诱惑,没人可以拒绝,不是吗?”
    挂断电话后,那虚假的笑意被冰冷的神色所替代。
    ——尽可能地延迟甚至打消mimic的到来。
    她将那些资料一股脑地发送在已经拥有“波本”代号的前同期邮箱内。
    而在不久后,她还收到了另一个出乎意料的来电。
    “黑羽小姐,”
    坂口安吾几经内心的折磨,最终将电话打给了这位平日里他最躲之不及的干部,将事情尽数叙述,
    “您愿意在这件事上伸出援助之手吗?”
    女性没有立即回答。对方似乎也并没有期待她的回答,在那漫长的沉默之后主动挂断了电话。
    黑羽结衣沉默地走在街道上。
    她满心茫然,太阳穴突突地疼,叫嚣着。眼前陌生的街道变得模糊,她耳中只余尖锐的刺鸣。
    “你还好吗?”
    有个略微熟悉的声音在不知多久之后,传入了她的神经之中。
    那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汇聚成黑白色块。
    她恍恍惚惚想,
    啊,是那天和她长得有点像的那位先生。
    “能听清我说的话吗?”
    工藤优作耐心地再次问了一遍,犹豫要不要打救护车的电话。
    “可以。”
    她按着头,终于回答了这个问句,
    “谢谢您。”
    对方长舒一口气,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不少:
    “是最近太累了吧,要注意休息啊。”
    “没什么。”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再次感谢您,如果没什么别的要事,我就先行离开了。”
    “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吗?”
    看着这位给他带来灵感的缪斯的脸色,工藤优作试探性地询问,希望能多给他的新书提供一些灵感,
    “如果不介意的话,一位陌生的长者也许可以给出一点小小的建议?”
    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也可能是那诡异的熟悉感,一瞬间,她久违地想要向人倾诉些什么:
    “我只是在想,要不要违背自己的立场和方向去帮一个人。”
    工藤优作打量着她的神情:
    “你明明已经有想法了,不是吗?”
    “但是——”
    “那是很重要的人吧。”
    小说家微笑起来,
    “你要去挽救的,与你现在在坚持的,到底哪个更重要呢?”
    仿若一道雷电劈开她混沌的脑海。
    失去的人已经无法再回来,但是有些事还没发生,来得及走向更合适的结局。
    她不能利用自己在港口mafia的势力和旗会。
    但黑羽结衣比起太宰治更大的优势在于,她认识的人更多。
    她还是回电给了坂口安吾,言简意赅:
    “一个人情。”
    “是,”
    青年似乎躲在什么角落里接听的电话,声音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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