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子除了安排宫内的大小事情,就是去藤壶照顾母后,指挥医生们把脉开药,将最好的药材熬制的御汤药喂给母后。
    “如今一切都好过了,您不要离开我们啊。”淑子流泪。
    生死面前,众生皆是无力。
    “我也舍不得你们,但似乎我听到了神明的召唤。”母后精神涣散。
    “也许,它们想让我偿还罪孽了吧。”——这是她半辈子的心结。
    罪孽,哪有什么罪孽,造孽的人还潇洒生活,被害者却念念不忘!
    “要报应的人也不是您!”
    淑子目光灼灼,挥退左右,在藤壶母后的耳边低语:“您没有罪孽,那个您以为对不起的人也从来没有怪罪过您!”
    “先帝……”藤壶母后吃惊地睁大眼睛,似乎一时间声音都恢复了中气。
    “没错,他曾经托梦给我,让我照顾好冷泉,也让您好好生活,不要让孩子失去母亲的关怀。”
    “过去的一切他都没有在意过,如今他即将去另外的世界修行,如果您因为愧疚于这件事情离开人世,反而是对他福德不利;只有您轻松度日,他才能安心修行、不受俗世牵绊。”
    淑子半真半假编故事。
    那条大鱼证实了淑子受到了桐壶帝的托梦和赏赐,可老头具体说了什么,还不是淑子张嘴瞎编?
    何况她多贴心啊,让藤壶母后开心,老头也少受点罪、以后少还些债是不是?
    淑子觉得桐壶帝应该反过来给她上香送功德。
    (老头:倒反天罡!)
    藤壶母后在淑子一再的保证下,从小声哭泣逐渐变成了大声哭嚎,这积攒了十四年的愧疚痛苦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时时刻刻压得她不得安宁。
    为了这份愧疚、为了不给冷泉增加罪孽,藤壶母后朝思夜想、烦忧苦闷了十几年。
    她在丈夫去世后每日吃斋念佛,在儿子登基后也坚持苦修,将自己的美丽年华裹在灰棕色的尼姑袍子里,拒绝了所有的宴会,不敢穿绸衣、不敢戴金玉。
    她就像是将巨石推上山巅的西西弗斯,每每与淑子或冷泉见面的时候,就是那块石头被暂时安置好的时刻,可是经过短暂的躲避后,负罪感再次袭来,她又陷入了将罪孽背负在身上的痛苦,日日夜夜,周而复始。(注)
    “没事了,没事了。”
    在淑子的轻轻安慰下,藤壶母后服了汤药,沉沉睡去。
    如水一般的月光洒下来,温柔地浸着岁月不败的容颜。她即使在睡梦中也常常紧蹙的眉梢,第一次舒展了。
    .
    “如今母后病危,陛下劳累祈福。贫僧倒是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说?”
    淑子安慰好母后,吩咐其他侍女照顾好她。想着刚才也算是将老领导的话胡乱瞎说,趁着如今内里灯火通明,就去佛堂给他添点香火,还刚好看见了正好离开为陛下取些汤水暖身的秋好。
    今日淑子没有让人通报,安静地走进去理应只有冷泉一人的佛堂,谁知在佛前听到了这句话。
    正对着冷泉的那人是一位年长的阿阇梨(得道高僧),早年很受桐壶帝的信任,当时也是内里的风光人物。只不过自从桐壶帝去世,他就离开内里,四处修行了。
    这回给藤壶母后举行的祈福声势浩大,不少高僧都被召集,这位阿阇梨也一同进宫了。
    此时他穿着金玉袈裟、眉毛雪白,身材细瘦,手持金铜法器,看着倒有几分仙风道骨。
    对面的冷泉十分焦急,催促着这位大师,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取一切建议,只为让母后早日康复。
    “之所以藤壶母后如今被病魔困扰,都是因为孽缘啊!”大师老神在在。
    “话说……”
    “话说人和人的八字属相是相生相克的,如果流年不利、再加上缘分相克,就容易滋生祸患!”
    淑子果断打断老和尚的故弄玄虚,在他的惊愕和冷泉的欣喜中直接进来。
    也许这是个当年知情的漏网之鱼,不能再让他继续。
    知道不该说,那就别说!
    这么多人,就你有嘴是吧!
    “前段时间桐壶帝向我托梦的事情陛下也不是不知道。”缓过一口气,淑子再次开始编故事。
    桐壶帝送的大鱼没有被淑子一鱼两吃,桐壶帝本人的名头却是被她一人两用,赢麻了。
    “刚刚我照顾藤壶母后的时候,在汤药气息的弥漫中,居然又做了个神异的梦。”
    “挂念妻子的先帝从天国降临,告诉我如今母后病重,是因为源氏内大臣与她流年相克。”
    “先帝言明,今年源氏内大臣痛失岳父,流年不利,应在二条院安心祈福。等他虔诚向佛祖祈祷之后,不仅藤壶母后的身体会好转,内大臣的福泽也会更加深厚。”
    “先帝同样放心不下内大臣,再三嘱咐。”
    “先帝也十分思念陛下,但陛下如今每日拜佛,他舍不得您被魂体干扰影响功德,因而一再嘱咐我时时照顾好陛下,万望陛下康乐。”
    加上洗脑冷泉,至此,淑子一先帝三吃。
    冷泉被父皇感动得稀里哗啦,又欣喜于找到了母后的“病因”,在佛像前蜷缩成一团,哭成了个泪人。
    趁此时机,淑子召来内侍,将那满身绫罗的大师堵嘴带走。
    安抚好冷泉并拿到口谕,准备让源氏安分闭门的淑子走出佛堂后,那被五花大绑的高僧正怨恨地盯着她。
    淑子命人将他带到一偏僻小屋,命人扯下来了堵住他什么都敢说的破嘴的破布,随后让侍从在外面恭候。
    “你明明知道——”他红着眼睛,青筋毕露。
    “知道什么?知道先帝托梦吗?”淑子冷冷俯视着他。
    “知道陛下是——他的——血脉!”
    “陛下自然是先帝血脉,这还用得着你废话?”淑子说的可是大实话。
    “你今日倒是长了张好嘴,但是这么会惹麻烦,你的徒弟都知道吗?他们的家人都会平安吗?”
    “你的亲戚朋友也都会安全吗?”
    在老和尚的目眦尽裂又无能为力中,淑子拿到了这个封建小团体不少的把柄,戏谑地看着高僧:
    “都说您德高望重,我看也不过是名利蠹虫。”
    “你该庆幸,如今藤壶母后病重,我不想见血。”
    “以后你就在监狱旁边办法会,“自愿”为犯人诵经吧。”
    “陛下的一切,还轮不到你置喙。”
    在老和尚“神佛降罪”的诅咒中,淑子毫不理会,大步向前。
    如果金光闪闪的神佛不能将她送回思念的来处,那么也不要阻拦她的光辉的前路。
    第92章 打就打了,你能怎么样?
    不知是不是长久以来的愧疚减轻, 藤壶母后从急病中渐渐恢复,幸运地从鬼门关被拽了回来,却从此精神大不如前了。
    为了她能够更好地休养身体,淑子和冷泉几次三番, 终于成功劝说母后回宫养病。
    离宫十余年后, 母后再一次长住在了藤壶。
    “紫藤花谢又花开, 犹觉今日难再来。”
    被侍女们搀扶的藤壶母后在梅壶女御的陪伴下,看着即将落下的藤花感慨。
    明明比自己名义上的养母淑子仅仅年长三四岁, 大病初愈的母后却十分虚弱,不能自由行走了。
    秋好静静陪伴着温柔的母后。
    .
    每天给别人推锅,终于被淑子扔锅的源氏在二条院听闻“先帝”的指示,大哭一场后暂时没有进宫。
    他没有想到这是“可靠”的淑子给他挖的坑, 也没想到冷泉对他隐隐的不满,在二条院大搞法会, 为太政大臣祈祷、为藤壶母后祈福。
    “若是母后此番顺利,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若是不能度过灾厄之年, 也实在是前世宿缘、世事无常, 那时候我也会异常伤心的。”
    将高僧们指挥得团团转的的源氏对管理家事的紫姬感慨。
    不知不觉间,在自己还没有完全意识到的时候, 他已经渐渐消退了当初对藤壶母后求而不得的执念。
    但也正是因为了解这种秘而不宣的、自己都知道见不得光的执念,如今十二岁,在长辈太政大臣去世前忙着提前加冠成年、如今搬到二条院的夕雾被他严防死守。
    真是老登了解小登啊。
    所以即使目前夕雾已经搬回了二条院,源氏也绝不让儿子单独去找紫姬请安,更不想让儿子窥见紫姬的美丽容颜。
    “你在那里严防死守,以为我稀罕吗?”看不得源氏鬼鬼祟祟样子的紫姬反唇相讥。
    过了二十四岁生日的紫姬在淑子的支持下, 不顾源氏的阻挠,与外界的联系越来越多。
    从之前就打理的粥铺, 到之后源氏新开的布庄、到和循子以及四条夫人密切相交,到期待优子来自于天南海北的信,紫姬早就不甘心成为二条院这不能把全部真心交给自己的源氏的囚鸟了,更加不看源氏的脸色想出门就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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