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张瑞愣了愣,反应过来,“哦你说苏宜宁,还能怎么说?没感觉呗。我告诉她感觉都是培养出来的,她也摇头。你知道我这个人,着急了口不择言,就追问为什么不行,是不是她有喜欢的人,她说是。”
    说到这儿,张瑞一下子激动起来,“她竟然答是。你能想象我当时的心情不?那我必须知道这人是谁呀,可怎么问她又不肯说。最后我没办法,问是不是其实没这个人。她可能被我问急了,说他们俩没可能。你觉得哪种情况,一个女生会这么答?”
    江承默了片刻:“对方有女朋友?”
    “我第一反应也是这个!”
    张瑞语速飞快,“再问她她又不说。我就另猜,男生是不是要出国?毕竟当时咱们那届出国的人挺多,出去了再回来又得好几年,说没可能也在情理之中。她没否认。我就继续猜,问是不是虞不惑,她也没否认。”
    “虞不惑你记得吧?”
    张瑞长叹一声,提醒他,“三班那个美术生,从小跟苏宜宁她爸学画,跟她关系挺好。当年跟你们差不多时间出去的,好像去了巴黎。”
    “……记得。”
    “他有个绰号叫虞美人,咱们那一届不少人说,你们是附中双校草。我就很不明白,他算哪门子校草,不就高点瘦点白点然后会画画,够格跟你比?尤其他留长发你记得不?好家伙,头发比有些女生还长,偶尔再扎个啾,妥妥一非主流!竟然还不少女生传他是附中花泽类,被他迷得五迷三道!”
    江承淡声笑了笑,“你这醋味,我隔着手机闻见了。”
    “屁,我吃他的醋!”
    张瑞很不愿意承认,“我只是没想过苏宜宁能喜欢他,他算老几!”
    江承:“……”
    将手机拿远看了眼时间,他通知张瑞,“十多分钟,不聊了,我得先冲个澡。”
    “冲吧。”
    张瑞气呼呼地挂了语音。
    -
    十几分钟后,浴室里水声戛然而止。
    江承没有洁癖,但身为医生,多少有点属于自己的强迫症。他尤为受不了将浴室里水迹带到卧室。洗澡前,习惯性将家居服带进去,在里面收拾妥当,吹干头发,清清爽爽地再出来。
    出来后,不禁又想起刚打完的一通语音。
    正如告诉张瑞的那样,他记得虞不惑。其实不止记得,印象还十分深刻。当年,附中不少人称虞不惑为“附中花泽类”,大抵是因为他举手投足那股风致。他听到过女生讨论,说他“忧郁得很有贵族气质。”
    这个形容,他差不多能理解,却并不怎么苟同。
    忧郁可能得看对象。
    最起码,在苏宜宁身边的那个虞不惑,大多时候都挺温柔,还挺爱笑。
    拿着手机靠在床头,江承右手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手机边沿,半晌过去,他点开微信,在通讯列表里找到苏宜宁,发过去一句:“安安怎么样了?还需要打几天点滴?”
    -
    客厅里。
    苏宜宁和夏思雨坐在地毯上,正陪安安玩磁力片积木。因为两人挪动了好几次位置,苏宜宁的手机,恰好在夏思雨脚边。
    屏幕突然亮起时,夏思雨偏头瞥了眼,“微信消息。”
    将手机推给苏宜宁,她随口问:“是不是张瑞?”
    苏宜宁将微信点开,摇头:“不是。”
    她低头看着手机,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也没有将手机放下。夏思雨不由地多看了她一眼,怒道:“不会是周沐阳那狗逼吧?你没拉黑他?”
    “也不是。”
    苏宜宁忙道,“是江承。昨晚我带安安输液,在医院遇见他了。他问安安这会儿怎么样?”
    “江神啊。”
    夏思雨一下子笑起来,“他最近怕是焦头烂额吧,都上本地头条了。哈哈,那孩子爸爸还挺懂,大张旗鼓送锦旗给他。不过……”
    声音略顿一下,夏思雨若有所思,“你们最近这遇见的频率有点高呀。”
    苏宜宁也觉得有点,一时没说话。
    夏思雨又笑,“既然是他,那你回一个呗。他那么牛逼,打好关系以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昨天,我不是回我爸妈那儿了嘛。我妈都还记得我跟你们同班过一年,问我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想给自己前领导的女儿牵线,你说离谱不离谱?”
    不由地,苏宜宁想起先前他送自己回家时,在车上接的那一通他母亲的电话,也更进一步理解他为什么会有协议结婚这想法了。
    叹口气,她朝夏思雨笑笑:“那你给了吗?”
    “必须没有啊。”
    夏思雨语气郁闷,“我还怼我妈来着,这等青年才俊,咋想不起给自家姑娘牵线呢,净便宜别人。你猜她怎么说?哦,人家姑娘是海归硕士,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银行上班待遇优厚,你有什么?写小说挣那几个钱,够你吃一辈子?”
    提起自家妈妈的老生常谈,夏思雨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踩了拖鞋去饮水机跟前,给自己倒水喝。
    她的心情,苏宜宁十分能感同身受。
    当年和周沐阳结婚时,她差不多也是夏思雨目前这种状况。
    没有某些人眼中所谓的“正式工作”,一年靠画画挣二十多万,却是周父口中的“无业游民”、“结了婚还过着公主的日子。”
    周沐阳便劝她:“宁宁,要不你考个编制?去学校里当美术老师,也不影响你画画呀。”
    不影响可能吗?
    抿起唇,苏宜宁将手边的粉色保温杯打开,递到安安嘴边:“宝贝来,喝点水。”
    母亲孟雅兰常说,安安像极了她小时候,屁股沉坐得住,玩积木都能自己玩一个小时这定力,一般孩子还真没有。
    或许这个女儿,是这段失败婚姻的唯一意义吧。
    喂孩子喝了水,将杯子放到一边,苏宜宁低头,回复消息:“还好。谢谢关心。应该还得四天。”
    江承:“如果需要帮忙,随时打我电话。”
    “呦,江神人还怪好的咧。”
    夏思雨俯身,瞄了眼两人对话框,笑嘻嘻道。
    苏宜宁回微信太专注,没意识到她靠近,被这突然响起的一声吓了一跳。回过神,不由庆幸,自己清空了两人之前的聊天记录。
    “嗯,知道了。感谢。”
    回完微信,苏宜宁将手机搁到腿边。
    夏思雨靠着她坐下,一边拿着磁力片逗孩子,一边感慨:“也不知这朵高岭之花最后会落到谁家?我听窦青苗说,低咱们一届那崔艺馨,上个月还约他来着,人家推说没空。你说他不至于还想着郑舒好吧,这么长情?”
    “不知道。”
    苏宜宁摇摇头。
    郑舒好是他们那一届女生里的佼佼者。高中三年,成绩从未掉出过年纪前二十,被他们年级不少男生奉为女神。
    女生里,也有很多人喜欢她。
    更多人羡慕她。
    羡慕她成绩出挑家境优越,从小和江承同小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羡慕她骄傲矜持,能那样理所应当,坦荡光明地走在江承身边,既有和他比肩的勇气,也有和他匹配的能力。
    曾经,她那也是那些女生里的一员。
    可而今……
    苏宜宁止住思绪。
    她不能放任自己继续想下去。
    -
    接下来一周,苏宜宁生活三点一线,往返于学校、家、医院之间。
    安安输液到第三天,基本没有再出现过38度以上的高烧。苏宜宁星期二又挂了一次急诊号,和医生确认,输液到第五天,之后回家吃药巩固治疗。
    星期三下午,照常下班后,她骑电动车回家,从地库里开了车,去医院接带孩子打针的孟雅兰。
    安安出生时,她父母均未退休,孩子请育儿嫂照顾了两年。去年孟雅兰退休后,专职帮她带了一年孩子。父亲苏广平目前还身兼a市书画协会副会长和美院教授两职,周内时间较少,顶多和她一样,给母亲搭把手。
    不想母亲太过操劳,在照顾安安这件事上,苏宜宁几乎投注了工作之余所有能投注的精力。
    晚高峰时段,四院附近一如既往的拥堵,外面也没地方停车,她将车开进停车场停好,小跑着进了门诊楼。
    这一天,孟雅兰是午饭后带了孩子过来输液,不到七点便拔了针。苏宜宁到输液室的时候,祖孙俩已经等了她一小会儿。隔着玻璃门看到妈妈的身影,小安安第一时间站了起来,“妈妈来了!”
    “今天打针乖不乖呀?”
    苏宜宁将女儿抱起来。
    “可乖了!”
    安安扭身,将手上拿着的一个小小佩奇给她看,“江叔叔过来,还奖励我玩具了。”
    “是吗?”
    苏宜宁微怔了一下,看向自己母亲。
    孟雅兰拎着包,一边同她一起往输液室外面走,一边道:“下班那会儿过来了。正好我想去个洗手间,就让他帮忙看了一下安安。”
    苏宜宁又看向女儿,犹豫着,含笑询问:“江叔叔怎么知道你喜欢佩奇?是不是你告诉他的?”
    “他问我今天扎针有没有哭,我说没有。他就表扬我棒,然后从背后变出一个扭蛋给我,打开后就是佩奇。”
    “哦,那你和佩奇好有缘分呀。”
    “嘿嘿,妈妈你看,是不是很可爱?”
    苏宜宁点点头,笑着:“没有我们家安安可爱。”
    一路聊着天,母女三人到了停车场。将祖孙二人安顿在后排,苏宜宁绕过车头,进了驾驶室。
    她开车次数少,孟雅兰也不太敢同她说话,怕惹她分心。安安也安静,一路都玩着手里那个小小的佩奇。
    临近八点,苏宜宁开车驶入小区车库。
    母女三人进了电梯,孟雅兰才徐徐地感慨了一声:“那个江承,这也才28吧,已经评上副高了?”
    “嗯。”
    苏宜宁小声答道。
    “难怪听你姨父说,他在四院抢手得很。各个医生主任,但凡有个适龄的姑娘或者侄女,都想给他说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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