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袋一低,刚要放出去的神识也停住了。
    扭头一看,正是谢还。
    碰见这种魔修他倒是不急着上去直接把对方灰飞烟灭了,而是津津有味地和岑无月站在一起看热闹。
    “还想放神识过去?”谢还不仅没收手,还接连多戳了几下,像是警告,“真不怕被污染啊你?”
    “有点好奇。”想也瞒不过他,岑无月坦白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入魔的有情道修。”
    谢还终于停了手,他看着步伐不稳的魔修背影,长叹道:“也是可怜人。”
    “怎么说?”岑无月问。
    “……”向来有什么说什么的谢还居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仰天思考半晌,才低头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想转有情道?”
    “那倒不是,我是一定要修无情道的。”岑无月说。
    “哦,这么坚定?” 谢还来劲儿了,噌地低头看岑无月,笑嘻嘻地说,“但有时候太死心眼反而容易钻牛角尖。”
    “但看这几千年来,不修无情道的都没有好下场,不是吗?”岑无月示意魔修远去的背影。
    “嗯……”谢还想了会儿,模棱两可地答道,“是不是呢。”
    ——
    失魂落魄的魔修在街上游荡许久,最后是被一个出乎意料的人拿下的。
    六合书院的弟子原本是在等人,结果夫子、千嶂夕等人还没赶到,前来听论道会的太上无相真君正好路过。
    真君只一弹指便将那修为高超的魔修放倒,又封住她浑身散逸的情毒。
    六合书院众人慌忙道过谢,才将魔修带走。
    “然后呢?”岑无月问谢还。
    “什么然后?”谢还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然后会如何对待那名魔修?”
    谢还“嗯”了一声,半天没接下去。
    究竟是怎么做到神游天外但也看起来完全不可能打赢的?
    岑无月想了想,又问:“你和那位打的话,谁能赢?”
    “上一次是平手啦……”谢还下意识答了,才回过神来。
    他像是终于把注意力全部收了回来,略微弯腰去近看岑无月的眼睛。
    岑无月不闪不避,甚至还回送了一个灿烂笑容。
    “总感觉刚才那个问题不应该告诉你答案,”谢还说着说着又思考起来,“但是为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你预感到下一次打的时候会输?”岑无月热心地向他提供了一个可能性。
    谢还的思考状态一瞬便结束于这个挑衅的问句:“不可能!如果有下次,一定是我赢!”
    “我支持你!”岑无月给他加油鼓劲,“不过世上绝大多数人应该不这么想。”
    谢还撇撇嘴:“不管你有什么打算,都不用想了——不会有下次,因为哪怕赢也是胜之不武。”
    “怎么,那位受伤了?”岑无月问。
    看刚刚轻描淡写出手、弹指间发出雷霆一击的样子可不像。
    “还问?”谢还又戳岑无月额头,边戳边大声说,“虽然我是知道很多事情,但可不会都告诉不知道在谋划什么的你。星玄度都心盲了,谁能算到你知道这些之后会做什么?”
    这倒无所谓,你光说漏嘴的部分就足够多了。
    岑无月好脾气地任由谢还戳,权当是付了情报费。
    反正从前她还是一只小跳蛛的时候,师父也喜欢这么戳她。
    “——你前面问的那个倒是可以告诉你,”谢还戳够了,才不紧不慢地说道,“看魔修清醒后的情况如何,如果危害大就杀掉,不大的话会抹掉记忆与修为之后将其放走。”
    他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只是谈论今日天气。
    但考虑到谢还此前的所作所为,他可能一直就是照这一套标准行事的。
    不过,这到底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准则,还是别人告诉他的呢。
    想到魔修浑身缠绕的雾气,岑无月又问:“那接触到情毒的人会怎么样?”
    “少的话无所谓,”谢还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他们好像会用坐忘阵或者清心丸。”
    看起来他本人完全没这个烦恼。
    “多的话呢?”
    谢还开玩笑似的问:“怎么,你想试试?”
    岑无月确实想要试试,但她没回答。
    谢还也没有等她回答,而是道:“除非你有净庭山弟子的本事,不然最好别试。我有预感,如果你被影响堕魔,会是必须马上杀掉的类型。”
    岑无月诧异地指指自己:“我吗?”
    她觉得自己危害性一点也不大。
    “是啊,为什么呢。”谢还也很认真地研究起岑无月来,“明明看起来很弱,肯定在什么地方藏了一手吧。”
    明明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还自答自问。
    沉思半晌后,谢还突然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其实现在杀掉你最方便,未来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岑无月缓缓眨了眨眼,扭头去看他。
    两人旁边的小贩露出惊恐的表情,迅速又熟练地开始收摊。
    “那你要动手吗?”岑无月问。
    谢还又想了一息,很随便地挥手:“算了,到时候再动手也来得及,杀人总是很容易的。”
    这句话仿佛同时还传达着另一层意思。
    ——救人却总是很难的。
    ……
    翌日,岑无月在六合书院外的一处小城镇中找到了前一日的那名魔修。
    她穿着平常的衣服,满脸茫然,仿佛刚刚出生在世间的婴儿,与周围一切都格格不入。
    那么,看来是“危害不大”。
    岑无月在旁看了半晌,走上前去。
    全靠岑无月这张天真无害的面孔,女子才没有立刻逃走,而只是向后缩了一下,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白令先’。”岑无月友好地问,“我想问问,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女子的神情微微恍惚,但只是十分短暂的一瞬。
    如果不是岑无月早有预备地一直盯着她,恐怕也会错过那个瞬间。
    “不,”女子笃定地摇头,“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岑无月颔首,留下一盒桃酥,笑道:“多谢了。”
    在这位曾经的多情道修的不安注视下,岑无月缓步离开了此处。
    ——“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昨天她游魂般想闯入六合书院时,口中还在一直念叨这个名字呢。
    你猜怎么着?
    岑无月正巧知道,这位白令先此时还真的正在六合书院内。
    第53章
    白令先入书院时, 其实也曾引起过一番议论。
    只是论道会与叩天门不同,后者多是尚未成名的后起之秀前去参加、一叩闻名于天下,而前者则多是修为深厚、心境高远之人才可参加。
    就好比千嶂夕纵然是天纵奇才, 去叩天门时是纡尊降贵、城主亲请, 可若要上论道台, 她却只是一名晚辈, 在论道众人中只能算是资历最浅的几人之一。
    所以白令先虽然在年轻一辈中名气不小, 但此时来六合书院, 混在一群来头都很大的修士里, 并不算太出众。
    岑无月这几日被神出鬼没的谢还带着看了大大小小不少名人,对那白令先只是走马观花地一扫而过。
    谢还同样没把白令先放在眼里,甚至连名字都没说全,只介绍“姓白的”。
    所以若不是那位喃喃嘟囔着白令先名字的魔修出现,岑无月倒未必会这么早注意到他。
    注意到后,她便多花了些时间关注对方。
    白令先的样貌不错。
    这倒不是岑无月自己观察出来的, 她仍旧辨认不出人的美丑。只是听旁人称赞什么“玉树临风”“见之难忘”, 又看见不少平时见了修士得绕着走的凡人女子遇见他时都悄悄探头多看几眼。
    白令先的人缘也不错。
    虽不是出自顶尖世家,但却左右逢源,进入六合书院以来,日日都在赴不同朋友的邀约,今天杨家明天周家的,或论道或切磋,什么局都有,人人都谈得来。
    白令先的修为同样不错。
    这种不错是指他比绝大多数同辈修士要强, 不过又难望顶尖那几位的项背。
    整体来说, 似乎挺普通的。
    与那周临岐差不多,或许只是生得好看一些的周临岐。
    “姓白的有什么好看?”又一次突然从岑无月身边冒出来的谢还顺着她的目光远眺片刻, 纳闷地问,“你不会是好奇他和千嶂夕的旧事?”
    抓住线索的岑无月立刻就不困了:“什么旧事?”
    “哦,你不知道。”谢还笑嘻嘻地道,“你可知白令先修的什么道?”
    哦,还吊胃口。
    岑无月纯良地眨巴着眼睛回答他一个九成九没错的答案:“无情道。”
    “……”谢还的笑容垮了一瞬,又戳岑无月的额头报复,“他修的是先有情、再无情的无情道,听过没有?”
    这个岑无月还真听过——碰巧就是从千嶂夕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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