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痛觉以及拼命的推搡让迷惘中的男人逐渐清醒过来。
    混沌中,他望着她,眼神里带着不解,同时也渗透着不安。
    他看得出她的抗拒,也看得出她的不安。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些情绪到底是从何而来。
    和之前在飞机上时,一模一样。
    所有的水到渠成,顺其自然的一切都被迫停止了下来。
    文时以见她一副情绪激动要哭了的模样,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将她整个人求捞起来,抱在怀里帮着她顺气后,长久又沉默地凝望了她好一会儿。
    最终丢下一句。
    “你是只能接受你前男友碰你吗?”
    除了为了让她死心,刻意揭破vinay有新欢那一夜以外,文时以几乎从不会在丛一面前主动提及她的初恋。
    他知道那是她隐晦又不希望被人揭开的陈年旧伤,非不得已她不提他不问。
    但此时此刻,他再也忍不了也按耐不住了。
    他有种被随意戏耍了的感觉。
    她这是什么意思。
    是打算一辈子都为了她宝贵的前任守身如玉吗?
    没有要求她一定要和他进展这么快,可是她挑起来的火。
    是她信誓旦旦在车上和他夸下海口的。
    现在又这样,算什么?
    看着他上钩失控很好玩?
    他也不清楚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
    明明刚刚,他能感受到她的欢愉的。
    可又在他马上想要继续的时候,她却硬是要推开他,很疯狂很抗拒,让他完全没办法安抚的那种。
    他没有用强的意思,失了兴趣。
    她既然这么不乐意,就算了。
    这种事,除非双方都乐意,否则也没什么意思。
    这次,长个记性就好。
    没有得到回答,甚至没有得到一个眼神,她始终不肯望向他,也不理会他的沟通和交流。
    这样做,文时以瞬间连问下去的那点欲望都没有了,独身重新回到了浴室。
    没多久,哗哗的流水传进耳朵。
    听起来,格外讽刺。
    丛一仰面躺着,眼角的泪滚落下来。
    她摸索着抽了两张床头的纸巾,一边擦,眼泪一边流。
    连衣服也懒得再换了,头发湿透。
    她侧过身,猛地拽过被子将自己裹紧,按捺住发抖的身体,不吭一声地闭上眼。
    热气升腾蔓延,文时以不顾一切地发泄着。
    满脑子都是刚刚在这间浴室发生的画面。
    满脑子都是她。
    他莫名烦躁。
    以及,有很强的挫败感。
    把他当做合作伙伴,拿各种方面满足他为条件筹码的是她。
    欲拒还迎,管杀不管埋的还是她。
    还是说对她而言,所有的一切都得随着她心意来。
    她一时兴起就随意勾着他,不愿意了就可以连理由都不给他一个,踹开他,犹豫一下都不会。
    他的感受,他的心情,在她那里,是不是一点都不重要?
    水流开到最大,还是冷水。
    从头浇灌到脚,那种冰冷足以让人瞬间头脑清醒。
    更足以浇灭他对她涌起的种种心思。
    文时以用受过伤的手扶着自己,不断重复着。
    直到结束一切,他从收拾妥当出来才发现床上躺着的人连头发也没吹,衣服也没穿,便裹着被子闭上了眼。
    也不知道是睡着了没有,呼吸匀称,只是双眼有哭红过的痕迹。
    暂时,他不想和她再交流。
    他放任自己也有脾气一个晚上。
    但落在行动上,他还是担心这样湿着头发睡下,她第二天会不舒服,才在伦敦养好了一点点的身体,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他找了一条干毛巾尽可能地把她散落在的枕头上的头发给擦干,费了不少时间,他确很有耐心,不肯敷衍一点。
    之后又在她床头放了杯热水,他坐在床边,看着始终闭紧双眼,任由他摆弄的人儿,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一晚,文时以没有在躺到丛一身侧。
    他们连续许多晚的同床共枕在今夜就此中断。
    卧室的一角还有一张贵妃榻,文时以选择在那里休息。
    灯熄灭了,跨年夜刚过,新年伊始,别墅外偶尔能听到遥远的烟花声响,只是那些光亮被厚重的窗帘布遮挡,透不进来。
    那些热闹,那些欢喜,于这座承载着她太多太多悲伤崩溃以及难堪回忆的山顶别墅像是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一般。
    她永远困在这,灵魂也困在这。
    同样,文时以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他原以为她很好懂,其实不然。
    她时常用烈酒麻痹自己,时常从光彩照人骤然坠落得破碎不堪,时常给他惊喜和主动贴近的错觉,又在他欣然接受时迅速抽身,收回所有。
    长这么打,整个京城,没人敢这么对他。
    艰难地入睡。
    可实在是太过勉强,哪怕睡着了也睡不踏实。
    大概是夜里三四点钟,文时以又睁开眼。
    本能地往床上寻觅了一眼,却没看见她。
    他下意识呼唤她的名字,但也没有回音。
    心头一紧,文时以赶紧掀开被子起身,在卧室里找了两圈无果后,拉开窗帘,他在阳台上看见了她纤弱孤单的背影。
    光线很暗,把她整个人勾勒得模模糊糊,站在寒风中摇曳,像是随时都会被着很暗和冰冻给瞬时吞噬一般。
    不知为何,他的心落寞了一瞬。
    他站在她背后不远处,顿住脚,看着她,想开口的那一刻又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又或者,此时此刻,是他们之间少有的平静、和谐、不存在半点的试探、考量、刺伤,以及纠缠不清的利益。
    无事发生,共存在同一时空里,世界安静得好像只剩下了他们。
    他看着她背影的这一秒。
    这一秒。
    这一秒,惊天动地。
    这一秒,震耳欲聋。
    深刻地撞击在他的心脏上。
    阴天了,漆黑的夜里完全看不到任何月光。
    她站在那,站在一团黑暗里,明明已经冷得发抖,却固执着站在原地,明明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却头也不肯回一下。
    不知道看什么,目光却始终在搜寻着,漫无目的。
    大概是过了几分钟的样子,开始下雨。
    又过了几分钟,雨丝变成了雨滴,又从雨滴成了雨珠,一点一点砸落在没有封闭的栏杆上。
    烟花停了,元旦佳节褪去了新年的光环,变成了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夜晚。
    一个和无数黑夜一样,孤寂空荡的夜晚。
    雨声交叠,阳台上望下去,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山上凋敝的树色和远处夜雨朦胧中的霓虹璀璨。
    有冷风吹来。
    丛一被侵扰,稍微摸了摸自己冰冷的双臂,然后她熄灭了指尖的那支烟,又不动声色地丢在了烟蒂。
    那一点猩红,迅速消失。
    她依旧没回头,只是在雨色夜色交叠中,淡淡地开口。
    “抱歉,今晚是我不好。”
    第27章 穷冬 “着急回去结婚。”
    文时以站在离她不远处的身后, 望着夜色雨色交杂中的背影,听见了她的道歉。
    一个言语上是道歉,但口气和情态都完全不像是低头的样子。
    丛一骄傲地抬起头, 强撑着一口气,看着坠落的雨珠模糊了视线,思绪不受控制的开始到处乱飞。
    和vinay分开最初分开的那一年里, 她一个人住在这,成宿成宿的日夜颠倒。
    她唯一外出的活动就是一个人开车去山顶,然后站在太平山,遥望着各个时间段的港岛景色。
    只可惜港岛不会下雪, 过往的一切都不会再重现,她无数次地流泪,迷惘着坠落, 又绝望地认命。
    时间落在她浮夸虚假的生活中成了毫无价值的计量单位。
    她曾经以为自己的人生也就这样了。
    直到在她近乎麻木的这第四年冬天里, 在伦敦那个飘雪夜,文时以用最残忍的方式不由分说地闯入了她的世界。
    只是,这一刻,她还没意识到。
    她的生命就此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纯粹的雨声里,她忽然轻叹了口气, 低下头。
    可就算当年, 她那么爱vinay, 她也没有和他做过。
    一次都没有,顶多也就是到今天和文时以这一步。
    往事纠缠,她有些喘不过气。
    “08年,港岛的那场金融危机,你记得吗?”
    她忽然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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