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由远及近,待到面前,宴绥朝徐洲野挑了下眉毛,“认识你快二十年,怎么没见你给我做过饭。”
    徐洲野哼笑一声:“我给你做,你敢吃吗?”
    “这有什么不敢的,难不成你给她做的还是加了料的?诶,忘了问问你了——”
    宴绥不怀好意地看向江听雨,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平时上班,他会不会给你准备爱心便当?”
    徐洲野回呛:“想吃?给你整几套加班出差大礼包,够不够吃?”
    “你还真是给兄弟两肋插刀。”
    两人插科打诨的相处方式倒是一直没变,能和徐洲野用这样轻松的语气说话的没几个,旁人不敢上前搭话,宴绥也没调侃多久,他还要去应付其他人,于是拍拍徐洲野的肩,私语一句后朝某个方向走去。
    江听雨看不见对方稍显严肃的深情,但离得近了,她还是能听见一些细枝末节,譬如“熟人”。
    她对他们口中的这些人并不算陌生。
    时隔九年,她和江威明这个生物学上的父亲再次见面。
    江听雨的内心无波无澜,脸上也没有出现一点异常,就好像在路上见到一个碰过几次面的人,反倒是对方还深深记得她重重踩过自己一脚,微表情可谓是丰富。
    江家当年也算是有点名号,如今风光不再,江威明对外的形象变成了慈父。他还是江清影的经纪人,因此手臂上挽着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父女两的脸色都精彩,江威明像是被硬塞了一坨屎,面色发绿的时候双眼又冒红光;江清影怕是牙都要咬碎,视线一直没离开过他们的方向,眼神里有不甘,更有艳羡。
    “礼尚往来”,江听雨也回望了几下,她以为过去这么多年,她对那对父女的恨意会随着亲人离开的年头加深。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自己对他们传递过来的情绪一点都没有感觉。
    至少对江威明,她只觉得那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久别重逢,要不要去寒暄一下?”
    目光在墙上的油画,徐洲野眼里却没有对艺术的欣赏,他摩挲着江听雨的手背,嘴角噙着一抹笑。
    江听雨看向他的手指。
    她了解他大多数的小动作,高中时他习惯摩挲笔身,这意味着他在思考,要是中途停顿,之后速度加快且节奏轻快,那就证明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什么叫‘坏主意’?宝宝,你太善良了。斩草都要除根,人要是真的被逼入了绝境,什么潜力都能激发出来。而且——”
    徐洲野稍顿,“江威明看你的眼神让我觉得很不爽,我再找点他的秘密给你,给他一点惊喜怎么样?”
    他第一次在公众场合说这个称呼,心脏捕捉到特殊字眼,心跳都不免加快。
    更别说他这明里暗里的调侃意味,江听雨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拧了下他的腰,瞪他,“你当江威明傻子吗?”
    他能在现任妻子面前维持这么多年的体面,加上之前在江听雨手上栽过一次,偷吃肯定会记得把嘴抹干净。
    徐洲野不怒反笑,还想继续旁若无人地和她亲昵,谁料会有不速之客打扰。
    见到梁月茹,稍微处在状况之外的只有江听雨。上次得知有关她的消息时还是同学聚会那次,如今在这种场合见面,她下意识偏头看向徐洲野,就见他眯了眯眼,眼神算不上友好。
    “徐总见了我很意外?说来还是徐副总邀请的我,他没跟你说过?”
    徐洲野挑眉嗤笑,明白人是徐观澜故意拉回来恶心他的。
    “身边这位看着有点眼生……”她看似没认出江听雨,但上下俾睨打量的眼神从未变过。
    江听雨扯了下唇:“梁小姐这几年在国外见多了外国面孔,忘了我这个国内的旧相识也正常。既然是徐副总邀请的你,那还是得多和主人寒暄,总不能参加完画展又走,下次见面又不记得国内的事情了。”
    她的情绪自始至终都没有被牵着走,徐洲野未语,只是笑得更加明显。
    “江小姐不仅文采好,口才也比高中的时候更伶牙俐齿了,就是不知道球技长进没有,有机会我们再打一打?”
    “不敢,梁小姐在国外精于练球,我平时工作忙,多久没有碰过这些东西了,哪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话又说回来,之前听同学们说你结婚了,怎么没见到你先生和你孩子,还是说来了,只是我没看见。”
    她故意往一群大腹便便的老男人堆看去,加之三言两语,处处扎在梁月茹心窝子。
    孔雀被拔了毛,再怎么显摆也只会被人当成野鸡,她咽不下这口气,厚重的脂粉好似分崩离析,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徐洲野身上。
    “我来是为了提醒徐总,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打的赌?”
    说到这个,她的笑似乎快活了些,视线若有似无地往江听雨身上缠绕,“谁输谁赢还没有定夺呢。”
    “是吗?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徐观澜得一直坐轮椅,你也更适合待在国外。徐观澜要是不愿意送你回去的话,我不介意联系一下梁家。”
    江听雨捕捉到了“赌”这个字眼,她不知道他们还打过赌。梁月茹一出现,倒是牵出了不少关于之前的回忆。
    画展的后半程显得平淡了些,徐洲野见好就收,带着江听雨先行离场。
    行驶的半程中她一直看着车窗,深情不断被窗外的霓虹割裂,气氛莫名怪异。
    徐洲野把车停到路边,问她,“你有什么想问我的?”
    “没有。”
    安静了一瞬,徐洲野将双臂搭在方向盘上,“真的没有?违背心意的谎言对解决问题没有任何帮助。”
    江听雨终于扭头看他。
    “当年梁月茹突然抢了我的发言,你是不是提前知道?”
    “不知道。”
    梁月茹会转学来到他们学校完全是徐梁两家的意思,势均力敌的两方想要达成微妙的平衡,联姻是常见的手段。对方会突然出现,徐洲野也是后面才了解的。
    徐晟不会让人触动自己的利益,他们的关系本就危险,要是身边的人向他透点口风,他们错过的可能就不只是九年。
    “她嫁到国外,是你的手笔?”
    “不完全是,我本意是让她出国,一辈子不回来。嫁人是梁家的意思。”
    他只不过是加了一把柴,促成了这段姻缘而已。
    江听雨观察他的反应,了然地点点头,又问:“你和她打的赌,内容是什么?”
    “在酒吧喝酒之后说的,记不清了。”
    为了让这句谎言更有真实性,徐洲野甚至没有立马回答。
    他坦然的演技没有让江听雨怀疑,她抿抿唇,知道过去的真相后并没有揪着不放。
    “回去吧,我饿了。”
    “好。”
    他吻吻她的手指,眼里的笑意却在她看不见的时候淡去。
    赌的内容是什么,他当然不会忘记。
    原话是什么,他每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以为她真就是一朵小白花吗?在目的和利益面前,我倒想看看你和她会怎么选择。”
    既然非要做选择,那就让自己成为她的目的和利益。
    第53章
    画展结束之后, 徐洲野和江听雨都变得忙碌起来。
    她跟的几个项目都圆满结束,新的工作任务下来,她被下放到商务部做团队负责人。说是下放, 实际门清的人都知道这是上面有意栽培, 给她增加经验, 也给履历多添一笔, 日后让人无可诟病。
    如此也就达到了徐洲野的目的。
    为了缩短员工之间的距离, 江听雨作为领头羊, 特地在周末组了一场局。
    喝酒是必不可少的, 貌似还得感谢徐洲野经常调酒,这才不至于两杯倒。
    她在途中晕乎乎想起他,直到侍应生端来一碟调酒,她才真的清醒地想起他,对着其中一杯拍了个照。
    特地聚焦在杯口掐着的菠萝装饰上。
    shen:想知道这杯酒的名字是什么吗?
    消息发出去之后她就熄灭了屏幕,喝酒的时候却总是想到这条消息。
    没过多久江听雨就重新打开聊天框, 徐洲野没有回复, 反而是贺敬森给她发来了信息。她前段时间把车送到他那儿去保养,他今晚正好有事来这边,可以顺便把车开过来。
    顺路的事,江听雨直言自己在应酬,让他把车开到楼下就好。
    贺敬森几乎秒回:我来接你。
    从郊区到市中心,他到的时候估摸着应酬也能结束,江听雨把定位发给他,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过手机。
    她喝得脑袋晕乎, 等贺敬森接到她, 人醉的连话都说不清。
    他上前想要扶她,江听雨大概醉的厉害, 几次都和他的手错开,最后踉踉跄跄站到车旁,招呼下属打车回家。
    没了上班时的严肃,加上酒精缩短了距离,同事见到她身边的异性不免好奇,便直接发问:“沈组长,来接你的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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