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炎眉头深深皱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垂眸盯着笼子里那群嫩黄的小绒球。
    这些小东西仰着脑袋,此起彼伏地叫着,吵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封炎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起初他只是被强行按在车上“光明正大”地监视,到了集市后,宁竹就不由分说地把缰绳塞到他手里,自己则是在各个摊位前穿梭流连。
    从集市走通,等封炎回过神来时,怀里已经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件。
    ——饴糖、猪肉、盐巴、铁锅、陶罐、蜡烛、木梳、铜镜、蒲扇、凉席.......直到现在手上这个吵闹不休的鸡笼。
    “发什么呆?”宁竹利落地跳上车,将他手中的笼子接过来放好,拍了拍手,“走吧,都买完了,该出城了。”
    封炎终猛地转头,略带着些卷翘的发尾随着动作扬起。
    他字字咬得极重:“你耍我。”
    这不是疑问,是笃定的指控。
    宁竹这才注意到,这时时板着脸的少年暗卫有着一双格外凌厉漂亮的丹凤眼。
    此刻那和平安颜色相近的琥珀色眼眸正死死盯着她,像要把她盯出个窟窿。
    宁竹面上不显,甚至疑惑地发问:“哪有?不是你说要监视我的吗?”
    封炎一时语塞。
    这话确实没错,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宁竹心中暗觉好笑。
    她也是真的没有想到薛志炳会派封炎来盯着她,难道是不知道他这位下属实心眼的性子吗,她要是再心狠一点,这人都快被她称斤两给买了。
    昨日平白无故吃了薛志炳一个闷亏,这笔账总得讨回来才是,她可不会平白无故受气。
    想到待会还要用上封炎,宁竹可不想人跑了。
    她夺回缰绳,赶着车就往城门方向而去,压根不给封炎思考的机会。
    ......
    城门口。
    季新承远远就瞧见宁竹身旁坐着的封炎,顿时明白了昨晚饭桌上她那番话中的深意。
    “爹,走吧,跟在小竹后面。”季新承侧头对着季元武说道。
    季元武并不认识宁竹身边的那个少年,不由得问道:“那人是谁?”
    季新承淡淡说道:“他叫封炎,昨日与小竹动手的人。”
    “那个薛县令的人!?”季元武瞪大眼睛,说完随即皱起眉毛,“他怎么会跟着小竹?他们还想干什么?”
    季新承牵了牵嘴角,看着前方推车上宁竹悠然自得的背影:“恐怕,是小竹想做什么吧......”
    守城士兵看着三辆满载的推车,按照惯例正要上前盘查。
    可是等走近后,定睛看清楚车上另一人,他的脚步顿时迈不动了。
    两个守城士兵忙不迭行礼,低头唤人:“封大人!”
    宁竹原本都做好这些人不认识封炎,要把人抵在这里的打算了,没想到这小子竟真有些分量,倒是省了她一番功夫。
    封炎端坐在车上,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若不是他发间那根醒目的黄色绒毛,这派头倒真有几分威严。
    两位守城的士兵换了个眼神。
    虽说县令大人三令五申,看见面生、带着大批货物的人一定要严格盘查才能放行,按理说不能就这样让他们离城。
    可是推车上坐着的封大人,那可是县令身边的心腹,哪是他们能够轻易得罪的。
    横竖有封大人作保,真出了事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两个守卫想通其中的关窍后,查都没查,果断放了行。
    宁竹朝季家父子所在的方向偏了偏头,适时补了一句:“后面我们是一起的。”
    那守卫也很上道,连忙点头:“在下明白。”
    就这样,三辆满载的推车几乎没有半分遮掩的,就这样大摇大摆出了城。
    等到上了郊外的土路,封炎才后知后觉地沉下脸。
    他“唰”地抽出佩刀,刀鞘抵在宁竹颈间:“你算计我?”
    宁竹眉头都没动,稳稳握着缰绳,照旧赶着车。
    这刀都没出鞘,没什么好怕的。
    更何况,封炎这人,一出手就是杀招,若是真想动手,就不会再开口问她了。
    “请你吃饭,”宁竹说着扭头往后看了一眼,确认季家父子正在后面跟着,才放下了心,笑着说,“秀姨手艺可好了。”
    封炎这次琢磨出味儿来了,总之就是宁竹说什么就不能信什么。
    他咬紧牙关,当即收刀跳下车。
    宁竹也不拦着,横竖该利用的已经利用完了,这饭他不爱吃就不吃呗,她还担心会累着秀姨。
    后方的季家父子见状停下了车。
    这时,宁竹突然朝封炎伸出手。
    好快!
    封炎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出手抵挡,宁竹就收回了手。
    她轻轻吹走手上的那片小绒毛,朝封炎挥挥手,笑得眉眼弯弯:“那我就不送了,封大人好走,今日多谢了。”
    封炎绷紧下颌,定定地看了一眼宁竹,转过身很快就消失在了眼前。
    季元武盯着封炎远去的背影,浓眉紧锁:“小竹,你这也太冒险了。”
    宁竹从怀里摸出块饴糖丢进嘴里,含混道:“不会有事的。”
    总之,粮食进了她的口袋,谁也别想她拿出来,县令大人也不行。
    那日宁竹就发现了。
    这位年纪轻轻的封大人,做事一板一眼,对于人情世故并不精通,单说作为暗卫也是不合格的,这么受重用,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薛志炳什么人。
    季新承说出了她未尽的话:“薛志炳要真有什么动作,就不会派他来了。”
    估计也就是想再确认他们是不是真的对昌县没有威胁。
    在涉州时候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季元武对官府的人实在没有什么好感,也不想多与他们打交道。
    “他应当不会再来了吧?”
    “说不好。”宁竹摇了摇头,“倘若昌县不出事的话,这位薛县令不会再来找我们了。”
    其实比起薛志炳,他们这些经历过动荡生活的人,反而更加希望昌县能够一直像如今这般安稳下去。
    季元武叹了口气,说道:“回吧。”
    马车再次动起来,朝着家的方向缓缓而去。
    今日回来得算是很早,日头才刚刚爬上中天,卞含秀都还未开始准备午食,正领着季新桐在院子里晒被子。
    宁荷就在这些被子里钻来钻去,在和平安玩捉迷藏,老远就能听见她“咯咯”的笑声。
    听见院子外传来马蹄声,宁荷猛地停下脚步,眼睛一亮:“是阿姐他们回来啦!”
    说完就兴冲冲地跑向门口。
    季新桐见状连忙放下手中拍打被子的藤条,提着裙摆跟着宁荷,嘴里喊着:“小荷,你慢点,那门你开不了。”
    逸居的院门比原先宁家的要高大厚重许多,宁荷虽说这阵子也长高了不少,但还是够不着门栓。
    宁荷打不开门,就守在门边,小手扒着门缝往外瞧,脆生生地问道:“是阿姐吗!?”
    宁竹刚停好马车,听见宁荷活力满满的声音,忍不住扬起了嘴角,回了她一句:“对啊,开门吧。”
    下一秒,院门就应声而开了。
    宁竹怀中瞬间多了一个热烘烘的小团子。
    如今这天气是越来越热了,就是这样走走路都是一身汗,更别说宁荷方才跑了一路,简直浑身上下都是烫的。
    宁竹笑着将人拎开些,又蹲下身来,揉了揉伸出舌头哈气的平安。
    “不热吗,跑的这么急。”
    宁竹见宁荷摇摇头,还以为她会说不热,谁知道她转头就大声说了一句。
    “热死啦!”
    她一边说还用手扇风,可爱模样看得在场的人忍俊不禁。
    季新桐将宁荷牵起,给他们让开道。
    “快进屋吧,日头毒得很。”
    最耐不住热的季元武抬手抹抹脖子上的汗,说道:“如今天气是越发热了,都赶得上去年五六月了。”
    宁竹三人将马儿牵到马棚边,卞含秀也拎着壶水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个盘子,里面盛着紫得发亮的桑葚。
    宁竹的目光一下就被吸引住了,她已经好久没有吃过新鲜水果了。
    她惊喜接过盘子:“哪里来的?”
    卞含秀给三人倒上微凉的泉水,回道:“早上在后院发现的,那里有一棵野桑树。”
    她是带着家中两个孩子去伺弄后院的菜地,把昨日买的应季的菜种给种下去。
    季新桐眼尖,发现了这意外之喜。
    宁竹那日去菜地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下来,所以没注意到这宝贝。
    她迫不及待捏起一颗放进嘴里,熟透的果子刚碰到牙齿就破了皮,酸甜的汁水瞬间在舌尖炸开。
    宁竹满足地眯起眼,一颗接着一颗停不下来。
    卞含秀看她吃得欢快,笑着说:“先来喝点水,没有摘完,树上还有好些呢,没吃够再去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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