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元红醉醺醺地从青楼出来,怀里搂着个娇滴滴的姑娘,脚步虚浮,正要上马车。
    “刘爷,今儿这般高兴?”车夫狗腿地笑着。
    “哈哈,当然高兴!”刘元红打了个酒嗝,眼中满是纵欲过后的散漫,“爷我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车轮辘辘,马蹄踏碎一地月光。
    可走到半路,马车忽然猛地一顿,车夫惊慌失措地拉紧缰绳,声音发颤:“刘、刘爷,前头……前头有东西!”
    “深更半夜的,能有谁?”刘元红不耐烦地掀开帘子,探头往外看。
    夜色如墨,街道寂静无声。路中央,赫然跪着一个人。
    那人披头散发,衣衫破烂,瘦得皮包骨头,整个人僵直地跪在那里,脖子微微歪着,仿佛断了一半。脸上的皮肉青紫交错,隐隐透着尸斑,唯有一双眼睛大睁着,死死盯着他。
    刘元红只觉脑中“轰”地一声,连醉意都被吓得烟消云散。
    这……这不是……
    他颤抖着后退一步,声音变了调:“不……不可能……”
    他认得这张脸!
    是他之前命人打死的一个店铺伙计!
    那人因偷了点银钱,被他随手找人教训了一顿,谁知第二日竟莫名死在了破庙里。事情被人压了下去,尸体也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刘元红本以为没人会追究,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明明已经死了!
    可如今却好端端地跪在路上,满脸怨毒地盯着他?!
    刘元红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嘴唇哆嗦着,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人缓缓抬起头,嘴巴微微张合,像是在低声喃喃。
    风声呜咽,像是有人在哭。
    “还我命来。”
    一道阴测测的声音幽幽传来,仿佛从地底爬出的冤魂,直钻进刘元红的耳朵里。
    刘元红一个激灵,猛地惊叫出声,转身就往马车里钻。
    可马却突然受惊,嘶鸣着猛然扬起前蹄,车身猛地一晃!
    刘元红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狠狠摔了出去!
    咔嚓!
    剧痛瞬间袭来,他眼前一黑,撕心裂肺地惨叫。
    “我的腿!我的腿!”
    他惊恐地回头,却见那具尸体依旧跪在那里,嘴角似乎勾起一个阴森诡异的弧度,仿佛在嘲笑他。
    剧痛、惊吓、寒意交错袭来,刘元红脑子一片空白,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夜色深沉,李林竹缓缓从暗处走出,低头看了一眼昏迷的刘元红,面上仍是温文尔雅的笑意,只是眼底的寒意渗人至极。
    他轻声道:“人心比鬼更可怕,你说是么?”
    他弯腰拾起一只枯枝,在地上慢悠悠地划了一道浅浅的印记,而后转身离去,仿佛刚才不过是路过此地,随意散步一般。
    *
    李林竹回到家中时,天色已近三更。书房的灯还亮着,橘黄的灯火透过窗纸映出一道静候的身影,投下一片温柔而沉静的光影。
    他脚步一顿,眼中幽冷的光微敛,唇角的笑意自然而然地浮现,温润得仿佛从未沾染半点寒意。推门而入,果然见任白芷正坐在桌旁,单手撑着额角,仔仔细细地翻阅着什么。
    “怎么还没睡?”他声音轻柔,带着几分无奈,“夜深了,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任白芷听见声音,抬眼看了他一眼:“怎么会来得这么晚?太医院不是休沐么?”
    李林竹眼中闪过一丝暖意,走上前,脱下外袍随手搭在椅背上,低声说道:“处理了些事情。”
    任白芷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可李林竹眉眼温润如玉,衣袍上连半点夜风的寒意都不曾带进来,仿佛方才只是在外散了会儿步。
    她移开视线,指着桌上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了许多数字,是新研发的那个药的实验数据么?
    她皱眉问道:“你在研究什么?”
    李林竹轻轻一笑,语气不疾不徐:“……套。”
    正准备饮茶的任白芷被呛了一下,反问道:“套?”
    不会是她随口提的那个吧?
    第74章 阻碍
    “我查过许多医书, 避孕的法子不外乎吃药针灸,要么永断孕,要么伤人, 都对你的身子有风险。”他柔声说道:“不过你的那句套,倒是提醒我了。若想要不损伤女子身体的同时,达到避孕的效果,便是只能堵住男子那处。”
    “鱼鳔, 猪肠衣,羊肠衣, 牛肠衣,马肠衣。”他一边指着纸上的数字一边解释道:“这些都是我做过实验后得到的效果,目前还没找到最满意的那个。”
    任白芷听得目瞪口呆,她实在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很有可能极大的促进了古代避孕事业的发展。
    这就是全能人才的魅力么?
    见她不语,李林竹眸色微暗, 端起桌上的茶盏,语气不疾不徐地转换了话题:“我回来的路上, 听闻刘元红今夜在青楼买醉, 回家的路上不慎摔断了腿。如今刘家上下正忙着请郎中医治,只怕没空再管旁的事。”
    任白芷眉头微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缓缓道:“他摔断了腿?”
    “嗯。”李林竹不疾不徐地放下茶盏,目光含笑地看着她,“这便是作恶多端的报应。”
    他的语气温润柔和, 仿佛只是说了一句寻常的因果论, 却让任白芷心头微微一动。
    她看着李林竹那副温雅端方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早上才跟她打赌, 晚上刘元红就摔断腿。
    这么巧的吗?
    她盯着李林竹的眼睛,试图从他波澜不惊的神色中看出些什么。可他的眼底平静温和,像是一泓清泉,倒映着温润的月光,叫人看不出丝毫波澜。
    许久,她轻轻叹了口气,放下了心中那丝莫名的怀疑。
    罢了,刘元红那种人,落得这样的下场也不算冤枉。
    她微微点头,试探道:“若他当真不会再来寻事,那倒是再好不过。只是咱俩的赌约,可就没有赢家咯。”
    李林竹闻言,目光微微一柔,温声道:“其实,我也动了点手脚。”
    他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袖子,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润,“刘元红今晚路过一座许久无人居住的废宅,荒草蔓生,瓦片残破。那院里曾有人横死,传闻颇多,夜里更是阴风阵阵。”
    “正巧,今日天色晦暗,风起时门窗自响,像是有人低语。”他微微一顿,眼底隐约闪过一丝笑意,“刘元红喝了不少酒,胆子却小,见风吹影动,以为是鬼来索命,竟然自己吓破了胆,连滚带爬,最后一脚踩空,摔下了小土坡。”
    她盯着他的脸,半晌才道:“……你早就算好了?”
    李林竹垂眸,端起桌上的茶盏,慢条斯理地吹了吹,声音温柔又漫不经心:“哪有那么多算计,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恰好路过,随手推了一把命运的轮盘。
    可任白芷看着他,心中却微微泛起凉意。
    这人行事周密,思虑深远,竟能将人吓得神智不清、跌落小坡,而全程未曾留下半点痕迹。如此手段,岂会是“顺水推舟”能解释的?
    她垂眸看向桌上那些纸张,思绪翻涌。
    就为了找一个套,他尚且做了这么多实验。
    那刘元红的事儿,就不可能只是“推舟”那么简单。
    她眯起眼,似乎第一次认识眼前的男子一般,冷冷地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李林竹正饮茶的手微顿,眸光微敛,随即放下茶盏,食指缓缓摩挲杯沿,半晌后,他轻笑了一声,语调一如既往的温润:“我要你。”
    任白芷微微皱眉,尚未反应过来,就见他难得地偏过头,似是有些不自在地低声补了一句:
    “……跟我做完那晚没做完的事。”
    “?”
    任白芷的脑子猛然一炸。
    她猛地抬头看向他,眼里带着惊疑不定,而对面的李林竹却神色如常,仿佛刚才的话不是从他口中说出的。
    书房的烛光映在他眼底,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此刻却藏着一种隐秘的期待。
    “你——”她刚要开口,李林竹却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手指温暖,力道不轻不重,像是在试探。
    “你方才说,赌约没了赢家。”他声音低柔,似乎还带着一点委屈,“那为何不能算我赢?”
    任白芷:“……”
    他折腾这么半天,就为了跟自己睡觉??
    一时之间,任白芷不知道是应该紧张还是放松。
    紧张是因为李林竹似乎有种莫名的偏执。
    放松是因为李林竹的偏执还需要征求她的同意。
    她抽回手,淡淡道:“你先把你的套研究明白吧。以后咱俩私下的话,别老往外传。”
    天知道她被蔓菁追着念叨李林竹研究什么套的时候,她有多尴尬。
    李林竹却没松手,反而微微收紧,掌心温度透过衣料传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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