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琮明只是没想到舒枕山动作这么快,仿佛他早已准备好了方案,只要冉步月那边将龙腾的负面信息发布出去,舒枕山就立刻跟上,推波助澜,煽风点火,配合得天衣无缝。
    好吧,滕琮明看着舒枕山那深邃专注的眼神,又觉得可以理解了。
    tmd还是个情种。滕琮明在心里骂了声。他怎么没早点看出来。
    最可怕的是,他不知道舒枕山手里还握着多少东西,会做到哪一步。
    滕琮明心中兼有懊恼与恐慌,看着落在地毯上匕首,艰涩地吞了吞口水,抱着最后一点侥幸的希望,叫了声“舒总”。
    舒枕山没应。
    滕琮明鼓起勇气又喊了一声,舒枕山这才收回目光,慢悠悠看向滕琮明。
    “冉先生提出的所有要求我都同意,我也愿意为我以前做过的事情付出应有的代价……”滕琮明卑微地请求道,“舒总,劳烦您手下留情,别对我们赶尽杀绝。”
    舒枕山摇摇头:“我又没做什么。”
    滕琮明:“舒总……”
    舒枕山不欲多聊:“你要回国吧。准备什么时候走?”
    滕琮明一愣。他都听到了?
    舒枕山指了指大门,打断他:“门没锁。”
    扣留突然变成了逐客令,滕琮明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双腿顿时灌满了雪花点。
    一瘸一拐地来到门口,见舒枕山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滕琮明便飞快打开门,逃跑般的离开了套房。
    好似捡回了一条命。
    拖着麻木的双腿走到走廊尽头,滕琮明争分夺秒地掏出了另一个手机,接通了某条线路,低声急迫道:“对,现在就转移,打到瑞士的账号……要快!”
    结束通话,滕琮明的双腿终于恢复知觉,快步走进电梯,联系司机:“现在送我去机场。”
    屋里。
    冉步月正在往门外走,舒枕山急忙叫住他:“阿冉。”
    冉步月还是埋着头,没停顿,只顾往外走。
    舒枕山快步追过去拉住他,注视他的眼睛说:“阿冉,我们聊聊。”
    冉步月拧着脖子,逃避他的视线。
    “你看着我。”舒枕山道。
    冉步月被他抓着手腕没法行动,僵持几秒后,还是看向了舒枕山。
    四目相接的时候,冉步月的目光就软了。
    “我带你去沙漠看日出,看不看?”舒枕山低声问。
    冉步月抿抿唇,道:“我要开车。”
    舒枕山毫无犹豫地点头:“好,可以,你开车。”
    十分钟后,滕琮明的商务座驾刚驶出车库,就被一辆飞驰而出的跑车超了过去,像一颗擦着耳鬓飞过的流星。
    闪着碎光的罗马蓝,车身狂野精悍,正是滕琮明魂牵梦萦的那辆f80。
    舒总现在出来做什么?
    滕琮明愣了一下,立刻对司机说:“追上去。”
    f80刚上路,还在居民区,为了避免扰民,所以速度很悠闲,几乎是把跑车当玩具车在开。
    滕琮明的商务车点满油门,很快就追上去了。
    f80开着车窗,开车的人居然不是舒枕山。
    冉步月一根手指搭着方向盘下方,态度随意,富余感很足。
    麻花辫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像一条张牙舞爪的多头小蛇,垂在他肩头。
    舒枕山坐在副驾驶,侧着头和冉步月讲话,冉步月也不看他,只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前面。
    此情此景再次刷新滕琮明的认知极限,但他已经有点麻木了。
    舒枕山突然看了过来,和看向冉步月的眼神完全不同。
    滕琮明顿时如芒在背,要司机降低车速。被甩出很远的距离后,滕琮明仍然心有余悸。
    窗外终于清净了,舒枕山淡定收回目光,继续刚才的话题,问冉步月:“下次给你编鱼骨辫?不容易散。”
    “麻花辫你编了五次才编好,鱼骨辫打算试几次?”冉步月笑了一下,预告道,“坐稳。”
    车窗上升,声浪忽地轰鸣,跑车飞驰驶入公路,在暗夜中疾驰狂奔。
    路灯飞快向后退去,车内音乐的节奏伴随着引擎声,谁都没有主动提正事,只专注于享受纯粹的驾驶乐趣。
    “我第一次看你开跑车,开得很好。”舒枕山问,“后来练过?”
    他没有用“之前”,而是用的“后来”。
    “没专门学。”冉步月说,“搞懂原理就行。”
    舒枕山:“能的你。”
    时速到达230公里的时候,冉步月说:“我是在你的监督下飙车的,没乱跑。”
    舒枕山:“这个事情我们之后再聊。”
    冉步月就不讲话了。
    到达沙漠边缘后,他们换了一辆沙漠车,向导带领他们来到沙漠高处,告诉他们太阳升起的方向,就离开了。
    夜空像块深蓝色的丝绸,水钻般的星星组成了银河,从天穹垂落到远方的沙丘里,波浪形的沙丘呈现出神秘的深灰蓝色。
    万籁俱寂,只能听见沙砾的窃窃私语,或许还有蜥蜴的小爪子踩在沙地上留下的脚步声,沙丘在极为缓慢地被重新塑造。
    无垠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冉步月抱着膝盖看星星,下巴埋在膝盖里。舒枕山坐在他身边,沉默地斟酌该如何开口。
    “对不起。”冉步月突然道。
    舒枕山愣了愣:“你道什么歉?”
    冉步月侧头看向他,又垂下眼:“我当时不成熟,无缘无故不理你很久,是我的问题。”
    “……”舒枕山在心里很轻地叹了口气,“阿冉,你什么都没做错。如果换成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而且你父亲的事,我觉得很抱歉。”舒枕山说,“如果我早些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我就不会那样逼问你……”
    舒枕山觉得愧疚,他曾经猜测过各种原因,比如冉步月突然不爱他了,移情别恋了,或者自己无意中触怒了对方,但都没想到,是这样沉重的原因。
    冉步月摇摇头:“换谁来都得急,你已经很宽容了。”
    舒枕山无意识地在沙地上写写画画,过了会儿,他低头问道:“当时和我分手,有这个原因吗?”
    这个词一出现,空气都凝滞了会儿。
    分手,这是两人始终没有触碰到的话题。像一块禁地,现在被突然侵入了。
    冉步月沉默半晌,点了点头:“舒枕山,我们不在一个世界。”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舒枕山看着他说,“但我不这么认为。”
    “你还不知道吧。”冉步月略带讽刺地一笑,“除了我爸的事,我妈在舒氏集团的岗位上猝死,你们给的赔偿金足以支付我两个学年的学费。”
    “——我是靠着你,才有钱上大学的,舒枕山。”
    舒枕山有些发愣,这是他不知道的事情。冉步月看着舒枕山,这些话似乎已经在心底憋了很久,像亲手撕开自己的伤疤:“你抬手轻轻一挥,我靠着捡拾你指间漏下的利益,就足以我生活一辈子。我没法把你当成和我一样的人!”
    站在冉步月的角度,过去的事实似乎确实如此,舒枕山无法辩驳。
    舒枕山只问:“那现在呢?”
    冉步月很平静:“有些东西只靠时间是无法填平的,就像天上的星星和地上的沙砾。”
    他捞起一把细沙,浅色绵软的沙从指间流走,像银河做成的瀑布:“即使它们同时出现在这里,也始终有着天壤地别。”
    他已经欠了舒枕山很多东西,有些关系是他不愿奢望的,他也不想再欠舒枕山更多了。
    只做炮友,对两个人都好。
    舒枕山突然问:“阿冉,你现在单身吗?”
    “……”冉步月有些不明所以,“我只有你一个炮友。”
    “男朋友呢?老公呢?有没有?”舒枕山不依不饶地询问。
    冉步月觉得荒谬:“没有。”
    “那就行。”舒枕山指着沙丘远处,“太阳快升起来了。”
    天幕深邃的蓝逐渐变成靛蓝,染着暗紫,为沙丘的曲线镶上了一条浅色的花边。
    舒枕山缓缓地说:“沙漠游牧民族贝都因人觉得,「沙砾是坠落的星辰余晖」。但我倒觉得,或许星辰也只是沙粒的倒影。”
    天边被逐渐染亮,靛蓝变成漂亮的粉紫色。
    冉步月看着舒枕山的眼瞳也一点点亮起来,逐渐映出自己的影子。
    “我这些年没有和别人上过床,没有谈恋爱,也没有别的暧昧关系。”舒枕山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告诉你一声。”
    这话说的有点突然,冉步月愣了愣。
    心脏变得很热,还有点痒。
    “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冉步月眯起眼,屈起食指,轻轻碰了碰舒枕山的脸。
    两人肩并肩坐在万籁俱寂的沙漠中央,靠得很近。
    他们之间好像从未如此坦诚,也未曾这样模糊。
    沙漠的夜晚很凉,舒枕山是他身边唯一的热源。
    冉步月仿佛受到蛊惑,手指顺着舒枕山的脸颊往后游走,扣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往下拉了一点。
    鼻尖都是舒枕山的气息,令人沉醉。
    距离很近的时候,舒枕山垂眸道:“如果你觉得这样比较轻松,我们可以继续保持现在的关系。”
    冉步月脑子有点混沌,他在这种状态里的时候总是无法进行有效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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