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鬼的街市,她不太想去。
    徐离陵对她摇摇头。
    她反应过来,这兴许是牙保不愿他们租那儿的话术呢。
    而且若真闹鬼,反倒对她这阴阳道修修行有利。
    到三堂街,果然——
    虽冷清了些,但街市两旁还住着许多老人,开了三三两两的店铺,日常所需都能满足,不至于无人。
    不过出租的房不是民房,而是商铺。
    徐离陵挑了家街中的,有两层楼,干净、后院大,有厨房。院里还长了棵比飞霄城更大的梅树。
    若要住人,只需把门面锁起来,只从后院出入。一楼可做堂屋吃饭,二楼歇息沐浴。
    莺然很是欢喜。
    只牙保不大高兴,他知莺然怕鬼:“这儿真的闹鬼。”
    莺然这会儿已不管闹不闹鬼了:“我是阴阳道修,专门对付鬼的。”
    牙保无话可说,报了价。
    这样好的商铺,只要一千五。
    莺然了然牙保为何不喜这儿了,价格太低,他抽不到利。
    不过转念又觉这儿兴许真有古怪,不然不会这样低廉。
    她这会儿因喜欢,顾不上怕鬼了,借此还又砍了砍价,以一千二的价拿下一个月的租期。
    不用押金,因牙保道:“你们若在这儿出了事,我们可不管。”
    莺然应下。
    她同牙保交涉期间,徐离陵在大堂里已打扫出一片空地,用后院废木堆起,铺上薄毯,好让她坐一坐。
    待送走牙保,徐离陵点起篝火散散潮气,打扫起其他地方。
    莺然大堂里歇了会儿,起来整理东西。
    这儿太久没住人,有些阴冷。
    飞驹与小黄趴在院里晒太阳,大花却是黏在莺然身边。
    待徐离陵去了后院厨房清扫,大花小声道:“徐离陵如今不重视你了。”
    莺然疑惑:“嗯?”
    大花:“外边这样冷,他都不叫你在客栈里先歇着,等他找好房子再叫你来。要你跟着他到处跑。”
    “还有,蛮衣巷的房子不是挺好嘛。酒楼掌柜都说了,现在房子都被订了。难得有个好住处,他非带你来这儿住鬼屋。”
    “我看呐,他是不喜自己一开始就要来三堂街的建议被否定,而且想花你的灵石,不动用他那些魔器。”
    莺然眯着眼睛盯了在火堆边揣手手的大花一会儿,确定它没被鬼上身,轻拍了下它的小脑袋:“我看呐,是你怕冷不想走,而且还怕鬼。”
    大花炸了下毛,心虚地不吭声了。
    莺然被它的滑头逗得笑出声,不过也疑惑——
    以往常徐离陵对她,确实是会像大花说的那样做的。可这回却没有。
    莺然到厨房去找徐离陵。
    徐离陵让她别进去,灰尘大。
    莺然便在院里,站在窗边同他说话。
    大花惊叫着:“别丢下我啊!”
    跑到她脚边缩着。
    小黄看出它怕鬼,嘴角一扯,狗脸露出嘲讽又得意的笑。
    气得大花嗷一声同它久违地打起来。
    莺然顾不上它们,道一声“别打架”,回头扁着嘴问徐离陵:“你怎么不叫我在客栈里歇着,找好房再带我来呢?”
    虽然就算他那么说,她也肯定要和他一起找房的。
    徐离陵扫着灶台,随意地答:“北境鱼龙混杂,远没有看上去太平。在这儿杀人越货,没人管。”
    因为地广人稀,天寒地冻,城主府无暇顾及。
    把人半死不活地往城外荒原一丢,荒原兽群就将人吃了。
    便是有命魂灯追凶,最后看到的死者亡故场景,也只是兽群食人。
    莺然听得脊背发凉,心道原来如此,他才要时刻伴她身侧,又问:“那为什么不住蛮衣巷?”
    徐离陵:“游荒族的习俗,我不喜欢。”
    真难得,他一向对什么都毫不在意,竟也有这样明确不喜的事。
    莺然笑问:“什么习俗?”
    徐离陵:“偷妻。”
    莺然呆呆地睁大眼,眨巴眨巴。
    徐离陵:“游荒族除冬季外,常年在荒原游荡。为繁衍子嗣,一名男子,会有很多妻妾。对于世俗中的夫妻、道侣,他们都不在意,只信奉自己的信仰——”
    “凡看中的女人,无论有夫与否,皆可与之欢·好。□□换妾也是有的。尤其在冬季,他们难得在城镇休憩之时,更是他们繁衍的好时机。”
    莺然听得头皮发麻,难以接受:“我若住在那儿,绝不会同他们有什么。”
    徐离陵:“我知道。”
    那为何要搬呢?
    莺然想了想,不太懂他。
    大花与小黄不打架了,乖巧地和飞驹趴在一起,怕吵到徐离陵。
    它们很懂——
    莺然住那儿是不会做什么。
    但凡觊觎她的人全都会死。
    倘若莺然不介意徐离陵如此滥杀,徐离陵肯定也不介意住蛮衣巷。
    那厢莺然也没纠结,反正她确实更喜欢这里。
    这儿太干,在大堂烤火烤得她鼻腔里难受。
    她便不回去了,站在窗边擦窗台,同徐离陵一边闲聊,一边晒太阳。
    来时是午后,忙到暮时,厨房收拾好,大堂也简单清理了。
    趁着天还没黑,莺然与徐离陵去三堂街的杂货铺买东西。
    这儿冷清,杂货铺里的物什也皆老旧落灰。好在一应日常用具都齐全,价格也实惠。
    莺然买了床铺桌椅等家具,日常用具锅碗瓢盆之类,储物袋里有,不用买。
    付账时,她发现徐离陵还买了沐浴机关浴桶之类的,有许多她都不知是什么。
    莺然问:“楼上不是有浴房?”
    徐离陵:“商铺太久没住人,物件也是旧式。浴房里的东西都老旧不能用了。”
    莺然“哦哦”两声,付了账,拿上东西回家去。路上瞧见有家食铺正要关门,又去买了点熟食。
    到家,天已黑了。
    做饭,布置家具,修缮整理机关……好一番折腾,吃上饭时夜已深了。
    但久违地吃到徐离陵做的热乎乎的饭,又有了安定的家,莺然心情舒畅。
    赶路的疲惫、北境的不适,都在此刻散去。
    晚间早早上了床歇下。
    徐离陵铺好了被褥,被褥里放了汤婆子,暖烘烘的。
    莺然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裹紧被子,徐离陵还没来,就犯起困。
    睡了不知多久,半梦半醒地意识到身边始终无人。
    北境实在寒,汤婆子都冷了。
    莺然又困倦地唤:“怀真?”
    “怎么?”
    徐离陵的声音就在床边。
    莺然将手从被里伸出去摸他,还没碰到他,便被他压回被子里。
    他道:“冷,当心着凉。”
    莺然问:“你在做什么?”
    徐离陵:“做个机关。”
    莺然强忍困意睁眼,看见他在床头摆弄些东西,她没看明白,便又困得闭上眼。
    不知又多久,渐冷的被子里暖和起来。
    莺然又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感到有手臂环着自己腰身,往旁边摸了摸。
    摸到徐离陵在身边,她转过身来面对他,抱住他,钻进他怀里睡过去。
    直睡到翌日天光大亮,日上三竿才醒。
    醒时徐离陵仍在身畔。
    莺然瞧他近在咫尺、双目轻阖的面容,想他兴许也累着了。难得这么晚都不起。
    徐离陵突然摸了摸她的肚子:“饿了?”
    他醒着,只是没睁眼。
    莺然摇摇头:“不太饿。”
    那就是有些饿了。
    徐离陵起床穿衣,下楼去。
    莺然望着透窗阳光分外明亮,知道这会儿时辰真不早,她也该起了。
    连日疲惫一觉洗去,莺然探出被子,发觉屋里竟不太冷了。
    莺然:“今日转暖了?”
    徐离陵屈指敲敲床头:“屋里暖。”
    莺然不明所以往床头一看,床头多了个巴掌大的玉牌样物,上面嵌着一块灵石。
    那灵石的灵气正在慢慢逸散。
    莺然刚要问这是什么?想起昨夜徐离陵捣鼓的机关,了然屋中不冷,皆因此物。
    她便只问:“这一块灵石能用多久?”
    徐离陵道:“一块用一日。”
    莺然心道真奢侈。
    不过能过得舒服,奢侈也值。
    她不再冷得缩手缩脚,徐离陵先穿好衣裳去浴房给她备热水
    待她穿戴梳妆齐整,热水也备好。
    她去浴房洗漱完,回房要开窗通风,发现徐离陵已开了两边的窗。
    风入屋内,没那么冷。
    莺然到徐离陵身边去,伸手往外探,又冷得将立刻收手。
    外头寒风凛冽,只这屋里是暖和的。
    徐离陵站的这边正对街市。
    街市上门市已开,有稀疏行人来往。有店家闲来坐在街边晒太阳、唠嗑。街巷中还有孩童在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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