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嫌弃和催促的视线落在身上,他才眼神一亮,小跑着进入圆圈中央,嘴唇紧紧抿着,紧张的就像是只刚出笼的小兔子。
    “我、我准备倒了。”他按照游戏规则,一板一眼地说。
    “快点吧,胆小鬼,我会用拳头接住你的!”人群中,一个小胖墩得意地挥舞着拳头,引发一片哄笑。
    布兰登有些尴尬,他记住小胖墩的方向,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倒向那边。
    深吸一口气,他抱起双臂,向后倒去。
    一双手按上了他的背,他倒向一侧,很快又被另一双手推向别处。
    每个人的力道都大的出奇,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大型垃圾,被所有人嫌弃的推来攘去。
    不安又渐渐冒出头来。
    当看到小胖墩捏着拳头跃跃欲试时,这种情绪攀升至了顶峰。
    “我……”他想要快点结束游戏,可在同学们的嬉笑中,破碎的语句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又是一个满怀恶意的大力推来,布兰登差点栽倒。
    慌乱中他想起凯瑟琳似乎就在距离他很近的位置——这是班上唯一向他释放过善意的人,他相信她!
    她人那麽好,肯定会轻轻接住他的,才不会和其他人一样!
    布兰登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信心满满地倒向凯瑟琳的方向。
    只是……
    背后却空空荡荡。
    没有人接住他。
    布兰登惊恐倒下的同时,他看到了凯瑟琳眼中嫌弃憎恶的目光。
    突然,他感觉撞到了什麽,下意识地一抓,想稳住重心。却没想到,对方比他柔弱许多,一声惊呼,两人一起摔在地上。
    准确的说,是身后那个倒霉鬼给他做了缓冲肉垫。
    “你没事吧……对、对不起……”布兰登注意到自己还抓着对方的手,触电般赶紧松开。
    自己在学校本就人缘不好,现在可好,又得罪一个……
    布兰登压低脑袋,愧疚又懊恼,一时忘记要去质问凯瑟琳。
    被连累摔倒的女生狼狈极了,奶茶在她校服上泼洒出大片污渍,一头长发也沾上不少珍珠和芋圆。
    “好痛……”
    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即便是委屈,也让人听出一股撒娇的味道。
    “秦秋!”
    人群中有人低声惊呼。
    秦秋挪开捂住膝盖的手,白皙的腿上蹭掉了一大块皮肤。呼了两口,声音中带了一丝哭腔:“痛……这位同学,你能送我去医务室吗?”
    她抬起头,湿漉漉的眸子里满是恳求。
    美的摄人心魂。
    第47章
    虾饺突然滚烫了起来。
    布兰登眼睛瞪得大大的,连呼吸都完全屏住——似乎有什麽东西正想从他身体里冲出来,就像他被欺负时,脑海里不受控制涌出的那些念头一样。
    不,比那还激烈。
    还叫人心潮澎湃。
    桌对面的少女似乎对此毫无觉察,不仅吃得开心,甚至还点了杯奶茶。
    筷子圆润的前端抵住红。唇,柳眉微蹙,一脸苦恼模样:“吃什麽好呢?”
    最后她还是选定四喜虾饺,筷尖一拨,把讨厌的青豆赶去一边,蘸了蘸醋碟,才小口小口吃起来。
    两腮鼓鼓的,唇边还沾着酱汁,像只可爱的小仓鼠。
    “你怎麽不吃啊,布兰登?”秦秋把流沙包推到他面前,大力推。销“真的真的超级好吃!”
    她筷子并拢,直接往包子中心一扎,就把包子戳了起来。
    刚送到嘴边,她“啊”了一声,抬头看布兰登,满脸诧异。
    布兰登做贼心虚,立即收回视线,假装低头喝水。
    凉白开寡淡,却无端被喝出甜味。
    “布兰登?”
    “嗯?”
    少女看向他,又低头看看筷子,欲言又止。
    “我们刚才……是不是间接接吻了?”
    布兰登立即呛到。
    咳嗽声大得几乎吸引来全餐厅人的注意。
    “对不起!”他立即道歉,慌乱抽出纸巾清扫桌上的狼狈。
    他深深低着脑袋,一句道歉也不知是为了哪件事。
    布兰登从来没有这样惶恐过——秦秋会不会觉得恶心?会不会立即愤怒离开?
    毕竟……谁会想和一个怪胎间接接吻呢?
    他心乱成麻,余光看到秦秋起身时,更是眼眶微涩,咬紧了唇。
    “我吓到你了吗?”
    可他没想到,秦秋的声音竟然更近了。
    小心翼翼看过去,少女轻柔笑着,漆黑眸中藏着星辰。
    高高梳起的马尾不仅没有带走她的娇柔,反而为她增添了一丝灵动。
    布兰登早就知道秦秋很美。
    可每一次见她,总会觉得,她又比往日美了几分。美得叫人错不开眼。
    她就像是怪奇故事里那些妖怪一样,吸食着人们的爱慕钦羡,然后全部化作自己的养分。
    见他呆愣,秦秋笑得酒窝更深,从他手中接过纸巾,抽出一张,仔细为他擦去手上水渍。
    “不过就是共用了一双筷子,别放在心上。”秦秋轻描淡写。
    又冲布兰登眨眨眼:“又不是正式接吻,放心吧,少年!我可没有故意夺走你宝贵的初吻,你还可以把它留给你最喜欢的女孩子!”
    她捂嘴笑出来,柔若无骨的手在布兰登胸前随意一拍。
    魂都给拍走。
    秦秋起身回去座位,大白鹅们看着她的背影疯狂尖叫起来:
    “夺走!你可以夺走!”
    “这傻子最喜欢的女孩子就是你啊!是你啊!”
    “初吻认证!不接受反驳!”
    ……
    大鹅嗓子沙哑,但这并不妨碍它们分贝极大。
    幸好布兰登的心中并没有住着别人,否则方圆十里内的生物都会被它们吵得下半辈子只能靠助听器生活。
    可布兰登知道,它们说的,都是自己的心里话。
    那些藏在内心最深处,想说,却不敢说的话。
    他无意识地摩挲手背,似乎还能感觉到秦秋残留在那儿的温度。
    目光瞥见秦秋向前倾着身体,饶有兴趣地探头看向窗外。
    “你在看什麽?”他有些好奇,也凑过去,顺着秦秋的视线一起看。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人群一角,于是布兰登又向前倾了倾——
    耳廓擦到了秦秋的发尾,痒得人心里发慌。
    他应该躲开的。
    可是没有。
    不仅没有,他还攥着桌布,小心翼翼靠近一些,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耳朵上,享受着甜蜜的煎熬。
    窗外不远处有一群人围在道旁景观树下,全仰着脖子,从这个角度,也看不见他们在看什麽。
    蓦地,他们一声惊呼,惊恐地拍着胸口。
    秦秋这段日子在医院里憋得久了,什麽热闹都想去凑,立即撑着扶手起身。
    往碟子下压几张钞票,秦秋招呼布兰登:“快,我们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她迫不及待,拎了包就冲出店,连棒球帽落在椅子上都没注意到。
    布兰登帮她拿上,转身瞬间,目光在餐桌上停留一瞬。
    那双促成二人间接接吻的筷子安静躺在桌布上,比钻石店橱窗里的展示品还要绚烂夺目。
    布兰登翻翻钱包,也抽出一张,和秦秋留下来的压在一起。
    他冲向这边走来的服务员点了点头,慌慌张张逃离。
    “怎麽回事?一个二个跑得那麽快。”服务员自言自语嘟哝一句,开始收拾残局。
    收着收着:“嗯?怎麽少一双筷子?”
    布兰登揣着筷子,耳边全是大白鹅们毫不吝啬的赞美。
    他紧抿的唇角绷不住,灰栗色眼睛也眯成一条线,每个毛孔都散发着愉悦。
    抬眼看去,秦秋正站在人群外围,同样抬头望向树冠,双手合十捧在胸。前,又是担忧又是焦虑。
    而让她担心忧虑的,竟然是树冠上的一只猫。
    橘色,幼小,浑身湿淋淋,缩在树杈间瑟瑟发抖,喵喵叫得嗓子都哑了,相当可怜。
    是能勾起人类同情心的小家夥。
    布兰登大步走向秦秋,与肩并肩站在一起,目光往她娇媚侧脸上一扫,又赶紧收回来。
    棒球帽紧紧捏在手中,像是忘记还给她。
    “那只猫怎麽了?”
    秦秋还没来得及回答,围观群众就很热心地向他解释了一遍。
    小橘猫是附近的流浪猫,原本被猫妈妈带着,挨家挨户蹭吃蹭喝。可惜前不久猫妈妈出了意外,它孤苦伶仃,又被外来野猫占了地盘。
    今天估计是饿得很了,想上树偷鸟蛋,结果不仅被大鸟攻击,还畏高,不敢下来。
    就算大家用吃的哄,用高压水枪冲,它都不挪窝,只一个劲儿地蹲在树上惨叫。
    布兰登敏锐地察觉到,小橘猫每叫一声,秦秋就跟着瑟缩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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