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漂亮……”
    谢挚不自然地低下脸,拿手指冰了一下耳朵,尽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她直到现在回忆起来那个少女的笑声还是很后悔,觉得自己真傻,怎么问了个那么笨蛋的问题。
    她从小一直长在白象氏族,白象氏族自然也有许多漂亮的女孩子——像阿英,便长得十分漂亮;但她跟她们自小到大已经玩熟了,只是将她们当作姐姐妹妹看待,完全兴不起奇怪的心思,现在她人生头一次离开氏族,见到了陌生的新女孩,一时之间还觉得十分新奇,颇有些心旌摇动之意。
    答完了之后她还在一个人悄悄不好意思,直到听到火鸦的捧腹*大笑声,她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敲了敲火鸦的脑袋,跟它滚做一团:
    “啊!你打听这个做什么!你笑话我……”
    火鸦被拔了好几根羽毛还乐不可支地给她支招:
    “你喜欢她?是不是?没事没事,去了定西城之后还会再见到她的——到时候就去给她投果递花呀!你们人族的上元节不就是为了这个办的嘛!哎哎,别打别打!”
    “我都说了我不喜欢她了!”
    ……
    直到那娇小的少女和那只乌鸦彻底消失在视野里,驼燃霄这才一拉缰绳回转过身子,随意地问道:
    “阿尹叔,您看方才那个少女怎么样?”
    被她唤作“阿尹叔”的中年男子饮下一口烈酒,方道:“看不出深浅。”
    这是一个轮廓深邃的英俊男人,蓬乱的长发用草绳随手束在脑后,裹着一身洗得看不清原本颜色的宽大麻袍,满脸褐色胡须,看起来不像个护卫,倒像是个什么洒脱不羁的浪子侠客。
    他擦了擦胡须上的水滴,漫不经心地伸出四个手指头:
    “但我可以感觉到,她至少观刻有——这个数的符文。”
    周围的护卫闻言都悚然一惊,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什么!四种符文!!
    “那不是都可以跟火焰山上的那位相比较了么……怎么没听说近年来大荒还有观有四种符文的新天才?”
    “是不是被大族藏起来的少年天骄?一直等到英才大比才肯放出来?”
    骆燃霄回头制止护卫的窃窃私语:“好了,都别议论了——给骆驼们采来骆驼刺了么?采了来便上路,做自己的事情去。”
    方才还在七嘴八舌的护卫们齐齐正色肃声:“是,少主!”
    “你觉得有把握对付么,燃霄?”
    中年男人又大喇喇地饮下一口酒,斜斜地看了一眼身旁越发有少主威仪的少女。
    “不知道;但我会尽力。”骆燃霄答得也很干脆。
    “其实对战也并不是只看重符文种数,我看她——”
    她回忆起谢挚看了她一眼便自顾自红了耳朵的可爱模样,不由得微微一笑,续道:
    “我看她心思澄澈纯透,不攻心计,或许也不难对付。”
    “你问出她的氏族来历了么?说不定,她真是个什么被大族藏起来的少年天骄呢。”
    骆尹吹了声口哨,唤来在天空中盘旋的金雕,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金雕脖颈上的羽毛,摇着头笑道:
    “你知道,一人一鸟便敢穿越大荒的人可不多见……何况我看她年岁不过十五,便更值得称道了。”
    “也说不定只是穷呢?那些穷匮氏族的子弟没有长辈护卫,即便危险,也不得不一个人穿越大荒。”
    骆燃霄不置可否,刷刷在白锦上写下几个字,将它卷起来塞进金雕脚上的竹筒里:“她说她是白象氏族的——您可有听闻过?至少我从未听过这个氏族。”
    她又道:“何况,她连我们紫云驼族都没听说过……就算她是被大族从小藏起来教养的天骄,竟然会无知到这种地步么?”
    “啧,白象氏族?我怎么觉得有些耳熟呢……”
    骆尹挠了挠脑袋,皱着眉认真回忆了一番,还是回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氏族名称,只得作罢,“算了,想不起来。或许真的只是个走运出了天才的普通氏族吧……”
    “不论怎么说,大荒之中有四种符文的天才,而我却不知道,那便说明我们的情报工作做得不到位。”
    骆燃霄一展手臂,放飞金雕,看着它如离弦之箭一般骤然消失在天际边,“既然现在知道了,那我们也不能不互通有无,早做准备。”
    她的神情平静而又坚定,“阿尹叔,你晓得我的志向……这次雍部英才大比的魁首一定得是我。”
    不久后。
    定西城内一处金碧辉煌的府邸里,一个清秀的少年醉醺醺地从桌案上爬起来,一张口便又打了个酒嗝,熏得立在桌子上的金雕嫌弃至极地连连躲避。
    少年拆开金雕脚爪上的小竹筒,当即便醒了八成酒意,抱着脑袋哀嚎一声:“啊啊,怎么又有四道符文的天才,不活了!”
    在奔往定西城的路上,一个魁梧的青年兴奋不已,飞身跳下一匹神俊至极的赤红飞马,冲进帐篷里朗声大笑道:
    “这回可有好戏看了!阿娘,骆燃霄发现了一个观有四种符文的新天才!”
    “我要跟她好好比划比划!”他大声说。
    火焰山旁的一处寂静宅子里,一个眉目冷淡的少女展开金雕带来的白锦看了一眼,神色并无半点变化,随手将它压在灯盏之下,仍旧只是看自己的书。
    一个身形窈窕的紫衣女人推门进来,少女连忙放下书迎上去,恭恭敬敬地长施一礼:“师父。”
    她仰起脸来,“方才的贼人您可有捉到?”
    “没有。”
    紫衣女人解开面纱,露出波光潋滟的一双明眸,“那只乌鸦飞得太快了,我素来不以速度见长,虽然愤怒,但到底也没能追上。”
    她走到座位上呷了一口清茶,试图平静一番,结果却越想越气——她看今天天气晴朗,少见地变作原形在外面晒太阳,正晒得舒坦时,忽然被飞过来的一只大乌鸦啄了一口!足足叼走了她三颗葡萄!
    三颗葡萄呐!心疼死她了!
    “阿蒲,我看她们也是往定西城方向而去的,说不定你会在英才大比上碰见她们。到时候,你可得替为师好好地教训她们一番——”
    紫衣女人回忆着那只乌鸦上的少女模样,描述道:
    “是只浑身乌黑的大乌鸦,赤喙赤爪,背上还骑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女,腰间似乎还挂着一只葫芦还是什么……”
    少女闻言便是一愣,“……是不是,她还戴着一顶靛紫色的兔皮帽子,长得十分精致漂亮?”
    女人击掌道:“对对对——你怎么知道?”
    “紫云驼族的少主骆燃霄传来的信上写的——”
    少女取来方才压在灯盏之下的白锦,递给紫衣女人,“师父,您看。”
    紫衣女人展开白锦,上面赫然整整齐齐地写着几行小字:
    ……燃霄于鸣镜盐湖旁遇一少女,或观有四种符文……其貌甚美,娇小玲珑,紫帽深袄,骑一乌鸦……此前殊无声名,不知来处。今特以此告,烦请留心。燃霄顿首。
    。
    天色渐渐暗下来,火鸦气急败坏,把翅膀插在腰间跟谢挚闹脾气:
    “……那个葡萄精根本就没有追上来,你还骗我!吓得我飞了好久好久!”
    “不管了,我明天可一点都不飞,你得背我走——今天累坏我了。”
    黑色大鸟干脆将眼睛一闭,十分光棍地径直躺倒在地,以此来表示自己的决心。
    这只可恶的大黑鸟,不仅馋,它还懒!
    谢挚拉了它好久也拉不起来,被火鸦气得头晕,也不跟它继续做斗争了,自己也一屁股坐到地上,放开手腕上缠着的小狮子让它活动活动身体,顺便把火鸦啄来的葡萄分给小狮子一颗。
    火鸦今天白天经过火焰山的时候,远远地看到地上有一大片碧绿晶莹的葡萄藤,其上还蒸腾着一片紫色的仙气霞光,当即就喜出望外——它喝了好几天谢挚装在皮囊里的清水,嘴巴里早就淡得没味道了,这几天一直在四处张望,忖摸着要给自己找点有滋有味的零食吃。
    这下可好,真是刚想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火鸦望着藏在碧绿叶子里的水灵灵大葡萄直流口水——这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它一抖翅膀就压低身子飞下去,美滋滋地啄了三颗葡萄,刚想招呼谢挚快来跟它一起摘,眼前不见边际的葡萄藤就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凶巴巴的紫衣女人,还说什么要拔它的毛下锅!
    吓得火鸦魂飞魄散——女人甫一探手,它立刻就在她身上感到了一股浩瀚可怖的磅礴气息,她绝不是它能对付得了的!火鸦扭头就叼起谢挚和小狮子甩在背上疯狂逃跑。
    众所周知,植物虽然很难修行,但一旦修行成功就是了不起的大能;即便是平级,他们也比普通的其他种族都更加神秘强大,若说大荒之中谁最不能得罪,除却许久不出世的昆仑神族,一定就是这些可怕的植物大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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