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神识扫过周围一圈,震惊地发现,以他仙人的神识,竟然不能探得此间万分之一。
    “这是我的道宫宇宙。”
    谢挚再次现身,神色平静。
    “也是你的……葬身之地。”
    一颗接天巨树在她身后显现,无花无叶,枝干辉耀,每一条根须都仿佛扎根于万千世界,神音在宇宙中震荡唱响!
    那是谢挚的髓树显形,在髓树结出道果之后,她便可以登化为仙了!
    姜垂大惊,他在眼前这颗巨树当中,感受到了一股无与伦比的大道气息!
    虽然谢挚还没能诞生大道图景,可他也能感受到,谢挚的道远高于他!
    他试图召唤大道图景与之相抗衡,却已经来不及了。
    在混沌之中,巨树缓缓抽出一枝莹绿枝桠,温柔地点上了姜垂的胸口。
    姜垂的躯体断为数截,头颅骨碌碌滚下。
    道宫宇宙也随之消失,下方的北海草原重新显现。
    “结束了……”
    谢挚筋疲力竭,闭上双眼,血从口中涌出,软软地跌落地面,陷入重伤昏迷。
    再多一刻,她都不能撑住。
    这场战斗,她赢得太艰难。
    随着姜垂人头落地,他的大道图景也不甘地缓缓消散。
    饕餮并不恋战,顾不上将剩余的图景吞噬补充自身,便扭头如流星般急急朝谢挚冲来,吸干草原上燃烧的滚滚天火:“小挚!!你怎么样?……”
    不远处。
    姜垂的头颅落在地面,嘴唇却仍在蠕动。
    仙人极难杀死——他竟然还活着!
    “母皇……”
    血从姜垂口中不断涌出,让他的话语也有些模糊,但他仍然在固执地呼唤。
    一颗圣洁的菩提子出现在姜垂口中,如一枚剔透玲珑的琥珀,被他咬在齿间。
    他不敢自爆,那样代表永恒的死亡与寂灭,但这枚佛陀的菩提子,也足够拉着谢挚与饕餮为他垫背了。
    “母亲……”
    他人生头一次没唤母皇,也是最后一次。
    “儿好想您抱抱我……”
    姜垂咬碎了菩提子。
    千万里之外的歧大都,古朴青钟悠悠鸣响,令听到钟声的所有人都震*撼地停住了步伐。
    是哪位大人不幸陨落了?今天可是除夕啊!
    每一位中州的大能者,都在这尊青钟上铭有神识,一旦死去,立刻就会被青钟察觉。
    “杀劫仙人,凰血王姜垂陨落!!!”
    在无边佛光亮起的最后一刹那,一位老者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姜垂身侧,手中高举一尊古怪法宝,将姜垂的头颅完全扣在其内!
    菩提子轰然炸响,将老者的法宝也震得抖动不已,但也仅限于此了——佛光没能泄露出来,伤到谢挚分毫。
    “唉,这一下,又损失了几个房间……可得叫姜微统统赔我!”
    来人叹息了一声,将法宝收起,面上却不见惋惜之色。
    她从一头灰扑扑的瘦弱小毛驴下翻身下来,拄着拐杖,慢吞吞地走向谢挚,还不忘指责抱怨:“都怪你!你若是早点将我拉过来,姜微也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这……这……”
    小毛驴委屈极了,它真没想到,好不容易自己干一件好事,眼睛婆婆非但不感谢它,还要批评!
    它垂下耳朵,为自己小声分辨:“我也不知道她出城是为了杀姜垂啊……您也知道,她不信我,什么都不跟我说!”
    还是它看阿赤玫脸色不对,心感不安,跑过去再三缠问,才知道谢挚出城的目的。
    眼睛婆婆一点不吃它这套:“你先反思一下为什么姜微不信你!”
    老者正是眼睛婆婆,她接到小毛驴的报信,当即大惊,被它载着从潜渊边缘来到北海中央,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昏迷的谢挚。
    至于她方才镇压姜垂头颅的法宝,正是缩小化的小木屋。
    饕餮还在抱着谢挚嚎啕大哭,又被眼睛婆婆不耐烦地用拐杖拨开:“好了好了,别嚎了!你怎么还是老样子……”
    但等她看到谢挚此刻的状态,也不由得心神为之一颤。
    伤得太重了……
    浑身上下血肉模糊,气息奄奄,肩胛差一点点就被掀飞出去,甚至还被斩断了一条手臂……
    最严重的还属左胸处的对穿伤,血液自那里不断汩汩流出。
    “啊……怎么伤成这样……”
    小毛驴试图凑过来观看,被过于浓重的血腥气扑了满脸,吓得心惊胆战,又赶紧退了回去。
    人参娃娃从小毛驴头顶蹦蹦跳跳地跃下,冲到谢挚跟前,也被吓得呆住了,它还是非常年幼的一株宝药,没见过这样惨烈的场面:“呀……”
    人参娃娃犹豫了片刻,摇身一变,化为原形,看起来如同一根雪白的大萝卜。
    忍着肉疼,它将头顶的绿缨子撕下来一片,小心翼翼地喂到谢挚口中。
    想了想,可能是觉得一片叶子太少,谢挚伤得这么重,有些不够,人参娃娃又非常人性化地捂住眼睛,颤颤巍巍地拔了两根自己的根须。
    人参娃娃是王家药园里最珍贵的仙药,隐隐有向圣药进化的征兆,由它自愿献出的绿缨与根须果然效力惊人,一被喂入谢挚口中,她躯体便开始流淌一股朦胧的洁白光华,骨骼噼啪接续,伤口不断愈合。
    这等级别的仙药可以再塑肢体,谢挚的断臂也在生长。
    眼睛婆婆将手掌按在谢挚胸口,帮助她炼化仙药。
    “真是……莽撞……”
    老人眉头紧皱,似想责备,但一看到谢挚伤痕累累的面容,所有话又都在舌尖消散。
    她用粗糙的手掌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谢挚的脸颊,神色寸寸柔软下去。
    “走之前,明明说了很快就会回来,你口里,全无半点真话。”
    “……不要命的傻孩子。想求死,也不是这个求法……”
    眼睛婆婆佝偻着身躯,将恢复了一些的谢挚抱起来,小心放上饕餮的背。饕餮已经褪去了原形,归于之前的巨犬形体。
    “下次再和仙人对战,要记得,仅仅是斩下头颅还不够,还要直接碾灭敌人的识海啊。”
    这一路,顾及谢挚的伤势,饕餮没有动用任何神通,走得非常缓慢,眼睛婆婆倒也不催它,只是在旁边拄着拐杖慢慢地走,时不时骂小毛驴几句,让自己开心一下。
    这样走着,等到丹凤城时,已至夜晚,夜色在草原上压下,繁星在天穹闪烁。
    护城阵法察觉到主人的气息,缓缓向她们敞开。
    在城门守卫的北海生灵见一个陌生老者拄杖走来,当即警惕地举起了武器;但又看到眼睛婆婆身边的饕餮,以及饕餮背上的谢挚,这下便忘记了一切,焦急担忧地冲上前来:
    “您怎么啦?您之前去了哪里,怎么伤得这么重?……”
    “霜狼首领命我们守在这里,一有消息便立刻上报……”
    “我们都很担心您……”
    谢挚在路途上已从昏迷中醒来,昏昏沉沉,一时昏睡,一时清醒,闻声勉强睁开双眼,朝来人笑了笑,疲倦而又温柔。
    “只是受了一点小伤……不要紧。”
    “带我去城中央,姜垂的府邸。”她轻声命令。
    起义军收到消息,陆陆续续地全部赶来,北海生灵在街道旁列为两排,如长龙一般浩浩荡荡,无声地迎接重伤的英雄归来。
    饕餮一步一步,沉默地走在丹凤城的大道上,坚毅而又平静,谢挚的血染红了它雪白的皮毛,也浸染了它的心。
    看到谢挚受伤如此严重,许多北海生灵都眼眶通红,落下泪来。
    他们已在霜狼首领的口中,知道谢挚白日为什么忽然消失,又是为什么重伤。
    “巴克撒!……”巨人们哽咽。
    “白浪河呀,你开开眼,看看我们的英雄啊!”
    连霜狼首领也在忍耐泪水,年长的女人侧过脸,深深吸气,竭力不让自己失态,流露出脆弱神色。
    她是坚强的霜狼,见过无数生死,仍旧默默无声,可是今天,她不能不感到心痛——那个孩子,原本根本不必经受这些苦难啊!
    城中央终于到了。
    原本辉光通天的的传送大阵早已熄灭,而在传送大阵的对面,正是辉煌的凰血王府。
    饕餮止住步伐,向背上的谢挚轻声告知:“小挚,我们到了……”
    “是么?好快……”
    谢挚慢慢撑起手臂,试图翻身下来,只是这样简单的几个动作,她便已经满脸冷汗,呼吸发颤。
    强忍着剧痛,她又试了几次,还是没能坐起来。
    阿赤玫看不下去了,她擦掉眼泪,半跪下来,将手掌摊开在饕餮身旁:“你要去哪,姜微?我来帮你……”
    谢挚朝她感激地笑了笑:“那就多谢你了,阿赤玫。我现在这样子,的确有些……麻烦。”
    按照谢挚的指挥,阿赤玫如捧着一枚脆弱的珍宝一般,将她轻轻放到凰血王府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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