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令芳,她应该已经快抵达北海了……”
    “我知道你记挂她,但她的路,终究也只能自己去走,我们并帮不了她更多。”
    白泽主上重新化为原形,缩起身子,卧入镇国将军怀中,用头温柔地轻蹭爱人的脸庞。
    “……傻瓜,若有来生,不要再做将军了吧。”
    古老的城池重新显现在残破的战场上,城墙上有柔和的水波缠绕浮动。
    泽被万物,与镇山城。
    最般配的伴侣,最契合的大道图景。
    她是坚固的城池,她便是绕城的清风。
    “糟了!”有龙族明白过来,化作真身飞冲上前:“快杀了她们——”
    但已经太迟了。
    两人的大道图景交融在一起,爆炸开来,在白泽主上的操纵之下,精准地冲击到在场每一个龙族的身上。
    数十万里外,车辇中的白令芳如遭重击,捂着胸口弯下腰去,久久也不能回神。
    再抬首时,女子的眼中已经满是泪水。
    “主上——”
    从今以后,世上……就只剩她一只白泽了。
    白泽主上陨落!
    镇国将军姜朔陨落!
    鼓龙瀑布化为一片火海,天恩河干涸,守军全军覆没!
    中州第一道防线,破!
    第320章 清池
    翌日清晨。
    晨曦终于柔和地倾泻下来,轻抚着鼓龙瀑布开裂的大地,也照亮了战场上的残肢断臂与堆积如山的尸体,谢家人也焦急地寻找了谢灼一夜,却仍然毫无结果。
    昨日夜间,谢惜自派出得力的亲信,秘密将谢灼送往天衍宗,以供云清池使用。
    却没想到,竟有人半路截下了车辇,带走了谢灼。
    仆从们被那人定住,一刻钟后才恢复行动,发现车内空空,当即大惊,连忙回府禀报家主。
    谢惜自惊怒,急令手下四处搜寻。
    她本以为,此事做得万无一失,不仅亲自给谢灼喂服了药物,卸除了她的修为,又是趁着深夜悄然送出,龙族入侵的消息使得整个歧大都内人心惶惶,夜间莫有敢出门者,不会有任何人发觉;
    而且这些年来,谢灼一直在她的监视与掌控之下,与之前在红山书院的朋友们也早已断了联系。
    谁知,在这风雨飘摇之际,人们自顾尚且不暇,竟还有人暗中关注着谢灼。
    她刚将她送出府,便被劫走了。
    至于那人是谁,谢惜自心中却是已有推断。
    ——大概,是谢灼在红山书院的师姐,曾经名动一时的瓷君子宋念瓷了。
    数年前,为救这个师姐,谢灼曾放下尊严,跪在她面前痛哭哀求,是以,谢惜自对宋念瓷印象颇深。
    宋念瓷有带走谢灼的动机——她们俩之前的关系不大一般,似有私情,连谢惜自亦有耳闻。
    而谢惜自派出护送的仆从修为甚强,能够一瞬使得他们动弹不得,除过这位掌握言灵的瓷君子之外,歧大都中,也再无旁人了。
    谢惜自推断,宋念瓷不是将谢灼藏了起来,便是将她带回了红山书院庇护,立即兵分两路,一面派人在歧大都中四处搜寻,一面使人去红山书院询问。
    但红山书院却坚称不知,不仅如此,还说宋念瓷早已跟着孟夫子去了西郡。
    谢家人自然不信,要求进入书院,一查便知真假。
    然而,此举是对红山书院的侮辱与蔑视,浣熊长老怎能容许?
    双方就此僵持不下。
    直到天明,谢家人终究也还是没能踏进书院的大门。
    谢家人找了一夜,谢惜自便也一夜未眠。
    她扶着栏杆,静静地立在观星楼上,等待着回禀的消息。
    刀灵快步走近,行了一礼:“家主。”
    女人转过身来,清晨的雾气在她周围浮动。观星楼极高,几乎伸手可摘星辰。
    “找到了么?”
    “……还没有。”
    刀灵跪下来,垂首认错道:“对不起,家主,我应该听您的话,亲自去送小姐的……”
    昨夜,为了确保不出差错,谢惜自原本要让刀灵亲自护送谢灼到天衍宗。
    但现下时局动荡,刀灵忧心主人的安全,怕她忽然遇险,不愿离开谢惜自太远,因此,谢惜自最终才没有以刀灵护送,而是选择派出了力仆。
    却没想到,就是这一念之差,使得谢灼莫名失踪了。
    刀灵又悔又愧:
    若是她去护送,大概就不会出这样的意外。
    “不必认错,起来吧。”
    谢惜自却没责怪她,只是极疲倦似的,缓缓沉下肩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或许,也是命数罢。”
    卜算师,向来是世间最相信命运的一个群体,谢惜自是其中的最出众者,却偏偏一生都在与命抗争。
    但此时,她却说,这一切或许都是不可更改的命数。
    谢惜自勾了勾手指,一只羽白喙红的小鸟便蹦跳着跃到女人的身边,那是她与云清池沟通专用的传音灵鸟。
    “……告诉云宗主,我有事同找她讲。”
    ……
    ……
    天衍宗,天峰。
    听完谢惜自的讲述,云清池神色不动,仿佛并不在意这个突如其来的坏消息。
    但只有熟悉的人才能发觉,随着谢惜自的话语,她身上的气场陡然冷了下去。
    “你是说……红莲儿,谢灼,在送来天衍宗的路上莫名失踪了?并且找了一夜也仍未找见?”
    这几日,云清池一直处于一种说不出来的焦躁不安之中。
    作为云重紫的第二法身,她是被作为一个内应安插到人族之中的。
    云重紫如此安排,不仅是为了得到人族的情报,更是为了在大战爆发之时,云清池能够突然反叛,与龙族里应外合,在歧大都的心脏给予中州致命一击。
    对于自己的用处,云清池自然也很清楚。
    而让她警惕不安的地方,也正在于此——
    本来,按照常理,早在龙族大军向五州进发之时,云重紫便应告知云清池,让她早做准备。
    但直到现在,云重紫还没有联系云清池,一次都没有。
    她像是把自己的第二法身给忘记了,但云清池知道,真相绝不会是这样。
    ……云重紫如此,只有一个可能。
    那便是,她怀疑云清池对她的忠诚,已经不再信任她了。
    这对云清池来说,无疑是个极坏的消息。
    她深知,若是正面对决,自己并不能战胜云重紫,只得把希望寄托于预言中的莲种,在云重紫毫无防备之时突然袭击,方有一些获胜之机。
    但现在,不仅云重紫对她起了疑心,连最关键的莲种,也忽然不见了。
    这叫云清池怎能不急,又怎能不怒?
    谢家坏了她的大事!
    “是的,宗主。”
    像感受不到云清池压抑的怒气一般,谢惜自平静道:“我猜,她或许在红山书院里,但也不能确定。”
    “猜?”
    云清池拂袖而起,冷声道:“谢家主,你我二人合作已久,我一向信任您,但您就是这样做事的么?”
    “——云重紫随时都会打上门来,而莲种却在此时突然失踪,这不仅会误了我,还会误了整个中州!”
    “宗主莫急,此事确是我思虑不周。”
    谢惜自摘下了蒙着眼睛的白绸。
    “责任在我,我会解决此事的。”
    “也请宗主不要太过担忧,谢灼虽然失踪,但预言就是预言,未来不会改变,龙皇最终,必将死于莲种之手。”
    她淡淡地安慰了云清池几句,张开失明的眼睛,灰色的眸子中并无焦距。
    “让我来一卜谢灼的去处。”
    “家主!”
    一旁的刀灵倏然变色,以谢惜自眼下的身体,若是再卜算一次,一定会死的……!
    云清池与谢惜自,都无比清楚这一点。
    但云清池没有阻拦。
    她道:“那便有劳谢家主了。”
    谢惜自制止了刀灵的恳求,闭上眼睛,开始掐指卜算。
    卜算师都有各自的卜算器具,大多是龟甲算筹,但谢惜自的卜算之术已经登峰造极,无须外物,掐指即可卜算。
    现在,她要耗尽仅存的精血,进行生命中的最后一次卜算。
    云清池默默地看着。
    就在这时,突然,她的屋舍里响起了一连串急促的尖叫:
    “有龙气!报告老板,有龙气!”
    那是数年前,云清池与谢挚去歧都西市,在金蟾老板的小店中发现的金钟,其内置有木鸟,察觉龙气时,会弹出来连声尖叫警告。
    谢挚跃潜渊之后,云清池出于思念,特地从三足金蟾那里买来了这架金钟,将它摆在房内,看到之时,也便能想起自己之前与谢挚出游时的场景。
    云清池刚将这金钟购来放在身边时,由于她身上隐隐的龙气,它几乎每日都要不停地示警,直到习惯之后,这才渐渐沉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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