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两者的拳头重重相遇,冲击波轰然逸散,整个太古战场的沙石,都如被抻平的地毯般猛地跳动了一下:
    “轰——”
    人形自手掌处缓缓崩解,炸碎成无数光羽,云重紫也被逼得后退数步,脚下出现两道深深的印痕。
    她甩了甩发麻的手臂,不得不承认,这融入了万千宝术的人形,的确有些威力。
    谢挚已举剑重新攻了过来。
    她手握黑雾长剑,万顷波光在太古战场映下,倒叫云重紫有一瞬间的愣怔——这样实在很像过去的西海海底,洁白细腻的海沙上映着粼粼的水光。
    紧接着云重紫又很快清醒过来:
    不……这不是她的故乡,更不是她的家园。
    西海早就流干了,真龙的水晶宫也已倒塌,现在的西荒,只有荒凉的沙土。
    无数火红的莲花在碧海上绽放又枯萎,明月升起又破碎,最终化为了一轮金色的太阳,在戈壁滩上火一样燃烧。
    “这是万法剑竹一族的碧海天心诀?”
    看着很像,但又不一样——云重紫蹙眉:“不对,你将它改进了很多……”
    现在的碧海天心诀已经改头换面,几乎属于谢挚本人了。
    “万法剑竹的剑神陨落已久,这剑诀你是从何而来?”
    “和你没有关系!”
    云重紫跃起,一头金龙虚影随之腾跃而出,竟然将那太阳硬生生地吃了下去:“金龙吞日!”
    剑光在金龙腹中炸开,云重紫却仿佛不受影响,甚至身躯也不曾晃动半分。
    女人的金瞳凌厉地扫来,锁定谢挚,谢挚当即感到一阵刺骨寒冷,脑海一片空白,浑身动弹不得。
    这是来自真龙的威压……
    听说小鼠被蛇注视时,会浑身僵直,甚至会如受到蛊惑一般,自己走到猎手的嘴边;
    老虎一声嘶吼,人族也会吓得双腿发软,忘记逃跑。
    谢挚此时的情况,便与他们有些相似。
    不行,得跑!
    她咬破舌尖,凭借极大的意志力,在真龙的威慑下清醒,勉强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朝水晶宫处奔去,想要借助那片废墟躲避。
    果不其然,剑光携带着龙焰在她身后轰隆落下,谢挚能清楚地感受到那可怕的温度,灼得她后背一片滚烫。
    歧都无数民众,便是在这龙焰的炙烤下瞬间死去,她倘若沾上一星半点,恐怕连骨头都会烧完。
    越来越近了!云重紫攻势猛烈,谢挚再次感到了那股叫人头皮发麻的窒息感,知道必定是云重紫再次锁定了自己。
    她呼吸一紧,正要在背后张开黑雾防御,忽然头顶一暗——
    竟是水晶宫的废墟摇摇晃晃地飞出了数块水晶,如盾牌一般挡住了她的身躯。
    “轰!”
    几乎在水晶树立起来的同时,云重紫的攻击便降临了,在那透明的水晶上留下浅浅的痕迹,只是却不能击破——水晶宫的材质十分特殊,在万年前的夺运神战中也没能完全损毁,云重紫自然也粉碎不了它。
    水晶宫在万年的矗立中觉醒了灵智,演化出了简单的意识,虽然现在倒塌数年,但还残留着一点保护的本能。
    它忘记了一切,但还记得云青紫漫长的期盼,模模糊糊地知道,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小主人的未婚妻,这是它的责任与使命,因此才在感受到谢挚气息杂乱地接近时,近乎本能地飞出了水晶庇佑。
    她等了她一千年啊……
    小主人实在是太苦了,谢挚绝不能有事。
    “水晶宫……你居然还有意识吗?”
    谢挚心头一震,调转过身子,伸手轻触那斑驳的水晶壁,水晶宫却没有任何回应传来。
    云重紫同样十分困惑。
    她眼中划过一丝迷惘,手臂垂下,自语一般喃喃问:“真龙的水晶宫……为什么要保护你……?”
    不对,她好像忘记了一些什么……
    那似乎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至少曾经的她非常在意,以至于万年的时光,也不能把残留的记忆痕迹完抹去。
    到底是什么呢……?
    谢挚的攻击打断了云重紫的回忆——
    她掷出小鼎,这小鼎正是玉牙白象送给她的那一尊,原本乃是真凰祖器,内蕴万千乾坤,此刻被谢挚投掷出去,翠光弥漫,晶莹如碧玉的鼎身上浮现无数符文,古朴而又神秘。
    小鼎释放出了空间术法,云重紫只觉眼前一晃,面前便多了许多重叠的空间块,倘若被其吸纳进去,或许千百年也不能踏出。
    “凰主的千方水晶也曾被我打破,一尊小鼎,又能奈我何?”
    云重紫挥动龙骨剑,那些空间块登时如镜子一般尽数碎裂。
    她故技重施,想要斩碎小鼎,但一剑斩下,竟然劈斩不开。
    “嗡——”
    小鼎遭到攻击,翠光大盛,威严而又神圣,涌出许多金蛇一般的神电,击在云重紫身上,竟让她有片刻的麻痹。
    “你杀了凰主……!”
    谢挚眼眶发红,低喊出声。
    她还记得,那冷梅似的女人清傲而又高洁,临别时如何和缓地祝福她,盼望与她和白芍重聚。
    “杀了又怎样?我还杀了真凰全族呢。”
    云重紫头一次见谢挚心神波动,胸口起伏,显然又悲又怒,极为痛楚。
    “怎么?你们是朋友?你很在意她?”
    她冷笑一声,想要看这人族更加痛苦,自袖子里取出一根火红的翎羽,指尖一弹,将它掷给谢挚。
    “既然如此,这就是凰主的羽毛,送你拿去!”
    “那群蠢鸟,为了保护沿海的人族,被我们逼了出来,现在早已化为灰烬了。”
    “啊……”
    颤抖着手,谢挚捡起那根羽毛,用力按在胸前,眼泪自下巴滚落。
    她喉咙痛得厉害:傻鸟儿……
    它们本不必死的,但还是为五州而战死了……就像她那傻乎乎的火鸦一样。
    再抬眼时,谢挚眼中只有恨意。
    她将嘴唇咬得出血,一挥手,数不尽的符文从道宫宇宙中倾泻。
    这是谢挚第一次全面动用道宫宇宙的力量,她体内蕴含着数不尽的符文,如星辰一般在道宫宇宙里寂静旋转,并且每时每刻还在不断增多,如今已经到了一个足以使任何修士目瞪口呆的数量。
    “去!”
    漫天符文压下,仿若星空降临,太古战场像是一瞬间入了夜。
    云重紫仰望这符文的无尽星海,“你真的观悟了很多符文啊……”她轻轻地哼了一声:“可是都没有用处!”
    龙皇足尖一踩地面,整个大地都因为她这一跺而撕裂开来,深深的缝隙飞速延伸,一直碎到谢挚的脚下,如同野兽张开的巨口,要将她吞噬。
    谢挚背上张开鲲鹏羽翼,腾空而起,飞至空中。
    “轰——”
    她震撼地看到,灿烂的金光在云重紫周身喷薄而出,衬托得她仿佛一尊神祇。
    如果说她之前是欲燃的火山,那么现在,这火山彻底喷发了!
    云重紫周身血液都在燃烧沸腾,由于龙皇此刻过于炽盛的状态,甚至有一些血滴渗出了她的皮肤,缓缓悬浮而起。
    那血滴鲜红如玛瑙,却偏偏染着一抹璀璨的金色,每一滴血里,都有一个道宫在运转不休,一株神圣的髓树光秃秃地静立。
    云重紫的肉身早已完美无瑕——她有多少滴血,便有多少道宫!
    而这能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力量,可以说,她就像是一颗永远燃烧的太阳一样,几乎不能耗尽,更不能衰竭。
    谢挚心中巨震:
    天啊,云重紫竟然也隐瞒了境界——
    她与姬宴雪一样,也超越了半神,无限接近了真神!
    震惊过后,乃是淡淡的安心与喜悦。
    还好……还好她困住了阿宴,选择自己来迎战云重紫,否则今日之战,她们二人难分胜负,非得同归于尽不可。
    昆仑山上,姬宴雪终于悠悠醒转。
    好久没睡得这样好了……这是浮现在她心中的第一个念头。
    是因为小挚在自己身边吗?
    天已经大亮,昨夜的记忆回潮,胸间有温暖的情绪弥漫开来,姬宴雪唇角含笑,轻轻去揽身边人,想要再吻一吻谢挚。
    ——却没有找到她。
    姬宴雪睁开眼,一下子坐起来:“小挚?你在哪?”
    ……谢挚不在她身边。
    不安伴随着殿内的寂静缓缓笼下,姬宴雪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回音。
    小挚去了哪里?
    她一面放出神识扫视,一面起身准备寻找谢挚,被她的动作激活,万千符文倏然亮起,如丝线一般层层包围住姬宴雪。
    这显然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阵法,姬宴雪隐隐觉得设阵的风格有些熟悉,蹙眉去解,识海却传来一种被牵引的痛意。
    识海……?
    姬宴雪顿了顿,电光火石间明白过来,随即面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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