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淮……”
    裴牧没想到江清淮这样想,一时慌乱,却笨口拙舌地不知从何解释,最后思量片刻,只又吐出一声:
    “清淮。”
    江清淮瞪他一眼,很没好气:“叫我干什么?”
    “你和那个林珏关系很好,自小一块长大,阔别多年,把酒言欢……”
    “我呢,就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今天不见,明天不见的,你叫干什么?你怎么不去……唔……”
    江清淮蹙起眉头看向裴牧,却没有闪躲。
    裴牧伸手抵住了江清淮的唇,只是轻轻一触,心绪便如水波涟漪,一圈圈地荡。
    他望着那双唇,对上江清淮的眼睛,心下又是一动,不由无奈喟叹一声——
    他算是栽在这小太监身上了。
    这样瘦弱,苍白,娇气,单纯……
    又那么干净、纯粹、温暖……难以置信。
    漂亮、伶俐、聪明的……
    清淮……
    他又看着江清淮出神,神色那样专注认真,眸间隐隐荡出一丝宠溺到无可奈何的笑意。
    属实让江清淮摸不到头脑。
    只是迟迟等不到裴牧的宽慰,江清淮还是很生气。
    他一把推开裴牧,气起拿起碗来猛扒饭。
    裴牧见他如此,先是愣了愣,而后又不自觉勾了勾唇,开始给江清淮夹菜。
    这算是讨好,可江清淮看在眼里,倒也不是完全不接受。
    只是一顿饭都过去了,裴牧还只是夹菜,完全没有继续下一步的意思。
    让江清淮又气恼起来。
    他撂下碗筷,感觉自己被气了半饱,很想疯狂输出一顿,好好责问一下裴牧。
    可偏偏裴牧又殷勤得很。
    一见他吃好,便递来漱口的茶水,等他漱罢,又贴心地递来手帕。
    还轻声地、温柔到似乎有点肉麻地叫了他一声——
    “清淮。”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江清淮要输出的话,就这样被裴牧一顿操作哄没了。
    但他心下还没完全消气,便装起高冷,决计不要再和裴牧说太多话。
    所以他只是点头。
    而后起身。
    裴牧立刻随他过来,又先他一步去付了钱。
    江清淮看他同那小厮倒是说得有来有回,不由轻嗤一声。
    等裴牧回来,脾气立刻又上来了:“那我便先回了。”
    “清淮?”
    裴牧果然有了反应,显出一丝不舍:“这么快?”
    江清淮高冷地“嗯”了一声。
    裴牧便不再开口,又低下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神色落寞,像只没人要的大狗,急得只顾伤心,连挽留都忘了。
    江清淮当即有些舍不得走。
    其实也没真打算走,他可提前告诉过小福子,自己明天一早才回去。
    这么长时间的假,就算不陪着裴牧,他也该自己找乐儿去。
    灰溜溜回宫,算什么男人。
    不过犹豫这么一刻,裴牧倒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
    他用百分之百不确定的语气,小心翼翼地询问:
    “清淮,你在生气?”
    “嗯?”江清淮开始装傻,“我哪里生气了?”
    他直直看着裴牧,无辜地眨眨眼睛:“你看我,我像生气了?”
    裴牧有点说不准。
    不,应该是,实在说不准。
    只是不等他彻底想明白方才做错了什么,堂间忽而吹来一缕清风,带过几片槐花飘飘摇摇,暧昧地在江清淮发间转了两转,便依恋着不肯走了。
    看那不知何处来的槐花挂在江清淮乌发之上,亲昵无间,自己却被清淮讨厌着,连话都要说不上几句。
    裴牧想也不想,下意识抬手摘去那槐花,捏在指尖碾个稀碎,才撒撒手,由着残花落下。
    “怎么了?”江清淮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解。
    “清淮。”
    裴牧却忽而想起什么,一瞬只觉柳暗花明,连带着笑容也立刻灿烂不少:“院中那槐树苗今早刚开了花。”
    他顿了顿,努力开出江清淮可能会感兴趣的条件:“今晚月下赏花饮酒,我给你吹曲儿,好不好?”
    “吹曲儿?”
    江清淮果然好奇:“拿什么吹?叶子?”
    裴牧摇头,从身上翻出个小巧的短笛,递给江清淮看。
    “这是骨笛。”
    “骨头做的?”
    江清淮很好奇,接过细细打量,又不免害怕:“是……人的骨头?”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终于又落到自己身上,裴牧忍不住勾起唇,从善如流地扯起谎:“不是。”
    这骨笛稀松平常,裴牧看都不看一眼,只是继续争取:“能不走吗,清淮?”
    他顿了顿,虽然有些别扭,却还是认真表明自己的态度:
    “几日未见,我很……想你。”
    第69章
    “说什么想不想的……”
    江清淮听得不好意思,心下别扭地阵阵痒,难得也词穷了起来。
    裴牧却还以为他生气,立刻退步道:“只在长安街逛一会呢?”
    “这也不行吗,清淮……”
    他垂下眸子,失落的表情不加掩饰:
    “我们才见了不到两个时辰,你就要走吗?”
    “不是。”
    江清淮立刻摇头。
    看裴牧这么努力挽留他,大概是真的在乎他这个朋友。
    虽然说的话听得他别别扭扭,但是吧……
    “你说好的吹笛子,可不能反悔。”
    裴牧眼前一亮,对着江清淮笑了起来。
    他平日里笑,也不过浅浅勾唇,情绪其实淡得很。
    今日难得如此开心,笑出那半颗虎牙尖来,朝气十足十。
    勾地江清淮也笑出声来。
    不过他笑,却是因为感慨。
    “第一次见你,你就这样笑……”
    他忍不住嘀咕:“要不是当时看你笑得好看,这么不会说话,我早打你了。”
    “清淮……”
    虽说是嘀咕,但裴牧还是听得清楚,只是有些不懂:
    “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江清淮哼了一声,想起初见时,自己好心要留下救裴牧,裴牧却问他是不是傻的情景。
    再看现在的裴牧。
    他突然有点心痒,忍不住双手撑住裴牧的脸,踮起脚尖凑近打量。
    确认看个明明白白后,才后撤一步,深深叹气:
    “意思就是——
    以后都要这样笑,我喜欢看。”
    “记住没?”
    裴牧果然配合地笑了起来。
    他长了张江清淮没法拒绝的帅脸,笑起来半颗虎牙透出的少年气,又完完全全踩中江清淮的审美。
    何况平日总一副淡人模样,气质又莫名老成可靠,难得又见到裴牧如此模样。
    江清淮几乎看呆。
    他足足在原地看了几秒,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转开目光。
    手却已经自然而然地拉起裴牧——
    “走吧,逛长安街去。”
    *
    说是逛长安街,但两人还是先去了趟肥皂坊。
    一到地方,江清淮又想起方才说起名做牌匾的事。
    现在他也不生气了,倒能平心静气地跟裴牧交流。
    只是不等他开口,裴牧倒是上道了一回,径直道:“清荷皂记,可好?”
    像是怕江清淮不懂是那四个字,还专门取来笔墨,写下这四个字,递给江清淮看。
    难得这几个繁体字江清淮都认识,刚瞟了一眼,他就觉得好。
    再细细看,这名字还真既文雅,又通俗。
    而且,他笑着望向裴牧:
    “你写得也好看,不然就让牌匾师傅照这个……”
    话音未落,裴牧却先夺过那纸,抵在身后,摇起头来:“我随便一写,不作数。”
    “可你写的很好看啊。”
    江清淮有点郁闷。
    他也见过自己手下官员的折子,看过那些士族名家的字,和裴牧的比起来,也不过如此。
    看裴牧不乐意,江清淮也耍赖,他绕到裴牧身后,想去抢那张纸。
    刚偷摸伸出手,就被裴牧提前躲开。
    裴牧仗着身高优势,将那纸高高举过头顶,偏向一侧。
    另一只手则揽住江清淮的腰,圆滑地将他带到另一侧去。
    这番操作行云流水,江清淮还没回神,就已经和那纸隔了半个裴牧的距离。
    直到对上裴牧眼中的笑意,江清淮才明白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气恼得一把抓住裴牧手腕,强硬地把人往自己这边拉。
    大抵是裴牧也没想到他会如此,一时没有设防,就那么直直往江清淮身上靠来。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冷香,像是去往远山巅的路途会遇的冷松,松间未化的初雪沾染阳光的气味,漫山遍野,实在好闻得很。
    江清淮动作顿了片刻,又被裴牧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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