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之外的寿康宫,太后手上捻着佛珠,终于做出抉择,“王上近日锋芒太盛,隐隐要背离先帝初衷,不能不防。
    哀家与王上到底有多年情分在,不忍亲自动手,在王上生辰宴之前加一把火,诱梁有章动手。”
    “生死由命,全赖我佛之缘法。”
    雪棠翻开一页佛经,“王上若提前察觉,不去生辰宴…有御林卫前车之鉴在,奴婢担心。”
    太后点燃三根檀香,“有萧大人在,王上不会不去。”
    第45章
    相隔数百里, 太后在宫中私供佛像,虔诚对佛经。
    在她谋算之中的南荣宸正对着只濒死的梅花鹿,要害处血流如柱, 不多时就闭上眼,气息殆尽, 再不会醒来。
    他与这鹿是同病相怜,挣扎着想活的死了, 想死的却活到现在, 都不称心。
    直接来看,都是拜陆揽洲所赐,该杀的不杀,不该杀反而一箭射去。
    他勒起缰绳回看陆揽洲,双眸幽如深潭, “孤也不是什么狗都愿意养, 孤不信陆将军。”
    当年那道圣旨是他奉先帝之命去传的。
    不管从先帝那边算, 还是怎么论, 陆揽洲都视他为杀父仇人之一, 初次回京就会在围猎场设伏杀他。
    当然,陆揽洲没能成功,否则他也活不到替主角铺完路的时候。
    这辈子他想成全陆揽洲, 谁知道陆揽洲次次不中用——盈月泉去过、围猎他也特意留出机会,陆揽洲都没动手。
    他看不透陆揽洲从何得知南荣承煜与太后的牵扯,更看不透陆揽洲究竟知道其中多少纠葛。
    他不加遮掩地投去探究的目光。
    陆揽洲被打量得很受用,也跟着去看那生息全无的梅花鹿, 没看明白,便又去瞥眼南荣宸后颈雪肤上的红痣,施施然回道, “王上相信臣会在此杀你,所以特意与臣同猎。还有,王上是因为相信臣,才当众辱罚那日在盈月泉犯上的襄王。”
    看不透就不看,南荣宸选择不为难自己,陆揽洲觉得他确信盈月泉那废物是南荣承煜,那就当他真信了,“孤倒喜欢将军这份坦诚,将军辅佐孤是想为陆老将军昭雪?还是想要孤这条命?”
    真心换真心,只要杀了他,陆揽洲这两愿都能达成。
    陆揽洲转了下手上的玉扳指,驭马靠过去,夹着马身的腿抵上南荣宸的,劲薄肌肉隔着几层衣料相贴,“臣当日去盈月泉是想刺杀王上,如今却是后悔极了。区区杀父之仇,拦不住臣想做王后的心。”
    “只是本将军小臂伤势未愈,怕是伺候不好王上,免不了劳烦王上自己动。”
    南荣宸丝毫没躲,挥剑挑过他腰间的酒葫芦,“将军在外替孤打江山,回京还不忘想着伺候孤。如此劳苦功高,过来,孤有赏。”
    他会留下陆揽洲,看不透的东西才能给他惊喜——没准不知何时就给他致命一击,他就不必费心思筹谋。
    陆揽洲在边境没少听关于当今王上如何英明神武、不图享乐,为了大业誓不立后。
    盈月泉那遭勉强算南荣宸以身入局,浑身上下分明一身泠然玄袍,却勾人得很。让他无论如何不能把灵均和当今天子联系在一起。
    而如今南荣宸衣冠规整,浅金合着薄蓝,加上缺了些血色的脸,清贵疏离不可亵渎。
    听了他的混账话之后,却是要赏他。
    他自然要领赏谢恩,“王上赏什么臣都受着,还要供起来日日追念天恩,谁让臣对王上一见如故。”
    “孤帮陆将军清醒清醒,”烈酒淋头浇下,天子嫌恶地扔去他的酒葫芦,嘴上却又说得好听,“陆将军不必与孤客气,私下还唤孤的表字即可,孤也不会怪罪。”
    陆揽洲回京前亲手从树下挖出的醇香酒液顺着他脖颈淌下,热辣撩人又醇香绵延,教人欲罢不能。
    他谨听王命,“灵均,你同酒置什么气?若还在为那事恼我,再捅我一刀便是。”
    南荣宸将王剑归鞘,心中已有论断:不管他冤没冤枉南荣承煜,那些胆敢动主角的刺客都跟陆揽洲脱不了干系。
    他纵马向前,与陆揽洲拉开距离,“孤没那兴致,带上猎物回营。”
    实打实的扫兴,他期盼许久的春猎,一半荒谬,一半捉摸不透。
    不过也不算没收获,陆揽洲留着大有用处。
    可惜御林卫只有一队,是要留给主角襄王,“御林卫死伤惨重,訾待休整。陆将军便入宫护卫 ,少说也要到下月巫神祭。”
    “陆揽洲,你意下如何?”
    春猎到这算是指望不上了,幸而还有他借襄王和肃王之手扰乱的中书省。
    梁有章和赵泽缨,亦或是太后,不知道谁先坐不住。
    陆揽洲从没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过,“此刻起,臣必定尽心护卫王上。”
    至于旧日仇怨,他还知道该找谁去讨。
    南荣宸与陆揽洲同猎,不让旁人随侍,要说最放不下心的人,裴濯、肃王、襄王,乃至太后,根本分不出个上下。
    不过只有裴濯能名正言顺地远远护卫天子。
    裴濯跟陈平并肩纵马,身后隐藏者春猎结束就要被勒令离京“蛰伏”的影卫,一行人远远坠在天子与陆揽洲身后。
    经过盈月泉一事,陈平对裴濯信任有加,当然,还是王命最大。
    裴濯望着远处那道身影,“王上与陆揽洲,确实是第一次见?”
    春光正好,把陈平的圆脸圆眼照得越发像年画娃娃,他如实回答,“对,几年前在边境陆将军求见过,当时王上伤重封锁消息,没见他。后来王上回朝,陆将军驻守边关,更没机会相见。”
    裴濯微微颔首,仍在思忖困扰他几日的问题,那日盈月泉,南荣宸究竟经了何事?
    马蹄声由远而近,他转头看去,是赵泽缨,正不要命地策马奔往南荣宸所在之处。
    陈平拔剑喝止,“赵大人留步,王上今日不见闲人。”
    眼看着赵泽缨要发作,裴濯温声问询,“赵大人何事如此惊慌?冲撞圣驾可是大罪。”
    朝中没人不知道这位赵大人,背靠清河郡王,早早凭着会寻乐子会来事与肃王臭味相投,如今又成了天子面前的大红人。
    什么事能让他慌成这样?
    短短两日,他被南荣显明里暗里追杀这么多次,生死一线也没成这般模样。
    赵泽缨带着火气啐一句,“王上交代的差事也是你们能问的?”
    “让开,否则本官定向王上参你们一本妨碍公务。”
    这威胁其实很有分量,赵泽缨在中书省这么些天上表参的人,别管以什么罪名,王上几乎事事过问,亲自降旨处罚。
    罚又罚得让人看不出头绪,罚俸、禁闭、鞭笞,看起来全凭心情。
    大理寺卿薛宣为这些案子数次求见,王上却是见都没见,还一并又罚他三月俸禄。
    裴濯示意陈平放下剑,依旧温言温语,“我与陈平在朝中并无官职,跟赵大人的中书省更是不掺不连,随赵大人参就是。”
    赵泽缨纨绔本性已成多年,如今又成了天子面前的红人,哪受得了这等委屈。
    幸好连老天都看不惯他堂堂副丞相,竟被裴濯这等人蹬鼻子上脸,刚巧南荣宸正骑马而来。
    他朝天子呼道,“王上救臣,有人勾结刑部颠倒黑白,要诬陷臣满门清白!”
    陆揽洲同样听到这话,侧头看过去,“王上回京这些年转了性子,喜欢养这种蠢出生天的狗?”
    对此,南荣宸淡声回一句,“比不上陆将军,在边关多年把赤焰军练得诸事皆通。”
    外能对敌,内能扮刺客,连主角都能伤到,很有能耐。
    陆揽洲只当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臣陪王上一同听听这肃王门下之人能被冤到什么地步。”
    南荣宸没多搭话,策马掠过赵泽缨时撂下句话,“回王帐再说。”
    任用这么个蠢笨奸臣,恐怕是他一生的污点。
    若不是清河郡王手上有他想要的东西,他当日肯定要三挑四选。
    放眼整个上京,只要当过主角南荣承煜爽点工具人的,都有当奸臣的潜质,怎么也不会比赵泽缨更丢他的脸面。
    *王帐之外,士兵身披暗金甲胄,听从肃王之命严阵以待。
    南荣宸拂袖坐在软椅上,接过裴濯递来的茶盏驱寒润喉,听裴濯妥帖发问,“赵大人不妨直说,王上正听着。”
    饶是赵泽缨向来以“老子高兴最重要,其他爱谁谁”自我标榜,也能觉出天子的不悦,来不及去思考背后缘由,“王上,臣不眠不休地查了数日,才在春猎前找到梁有章梁大人以权谋私,包庇他那侄子科考舞弊的证据。”
    “可臣亲眼见王上夙兴夜寐、操劳至极。不想让此事扰了王上春猎的心情,便打算回朝之后再递折子,谁知那梁有章竟然勾结刑部颠倒黑白,反咬臣诬陷忠良。”
    “更是趁着臣不在京中,将臣的人证屈打成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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