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龙话止于此,但仍面色肃然地看着齐昭平。
    听到这,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事,一般人也应该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初柠看了眼咬紧唇,避开她的视线,白了脸,眼中似是暗含不甘的齐昭平。
    可许是刘海龙的最后一句话。
    沉默几秒后,齐昭平看着初柠,快声说了句:“初柠,对不起。”
    说完,他又很快看向了别处,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好像不太情愿的样子。
    就仿佛,他只是做了一件公平正义的事,只是很不恰巧,这次的举报是个乌龙,但他可没错,如果没有人敢跳出来勇于质疑,万一以后真遇到有失公允的事怎么办。
    可这其中到底夹杂着多少私心,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刘海龙见状,皱紧了眉。
    简以寻狭长眼眸中闪过瞬嘲讽之意,余光瞥见身侧的初柠脸色淡淡,好似没有追究的意思。
    简以寻在心中冷哼声。
    得,瞧他这善良大度的同桌,估计不会计较了。
    初柠说:“我原谅你——”
    听见女孩的这句话,简以寻似是早有预料,喉间发出无奈轻呵声。
    可转瞬,她又听见女孩铿锵有力,含着点冷意强硬的话语。
    “但是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齐昭平愣住,刘海龙也不知道初柠到底是什么意思。
    简以寻看向初柠,静待下文。
    初柠看着齐昭平的眼睛,话语很温和,很慢,但是她的眼中透着冷静,有股说不出来的劲儿。
    她说:“你和我道歉,无非是因为这件事闹大了,牵扯到主任出面了,很多同学也都知道了。你不是知道错了,觉得真的对不起我,你只是因为结果害怕了,你并没有愧疚和后悔。”
    她原谅齐昭平,因为她本来就没有任何错,她无惧无畏,她只需坦荡地继续往前走就好,对方和这件事都不重要,都只是她生活的一个小插曲而已。
    但她不接受他的道歉,因为她不需要不真诚,只是权衡利弊下“妥协”的歉意。
    这种道歉,何尝不是他的再一次错,对她的再次伤害。
    原谅和不接受道歉,是两码事。
    初柠又慢慢地重复了遍:“我原谅你,但不接受你并非真心的道歉。”
    齐昭平怔了瞬,脸色变了变,不知道是愧红还是羞红。
    他张了张唇,好半会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刘海龙揉了揉眉心,让齐昭平写三千字检讨,下周一开大会的时候在全校师生面前公开检讨。
    齐昭平沉默点头。
    初柠倏地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被认定有一等助学金资格的,学校还没有公示通知。”
    初柠相信学校老师是尊重他们的隐私的,但也确实疑惑齐昭平怎么会知晓。
    刘海龙也严肃地看向齐昭平,认定结果是校领导们昨天才定下来的,每位学生的家庭情况他们也是尽量越少人知道,保护学生的隐私和自尊,齐昭平是怎么知道的。
    在三人的注视下,齐昭平迟疑道:“我昨天来找主任,在他桌上看见了……”
    剩下的话他没说了,但大家都懂了。
    刘海龙摇了摇头,说:“初柠,简以寻,你俩先离开吧。齐昭平,你留下来,我还有话和你说。”
    初柠点了点头。
    简以寻背过手,也缄默侧身。
    离开的时候。
    简以寻突然转过身,没有看向主任或齐昭平,他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如果道歉就有用的话,我也可以写检讨,然后‘公平’地举报齐昭平同学,反正也没什么大事不是吗?”
    -
    站在空旷的连廊上。
    一切恍若上次,初柠发现简以寻替她作为贫困生代表发言而说话,她靠墙站着,简以寻身子松松垮垮地立在她面前,两个人又都相对无言。
    仍是初柠先一步开口,她说:“其实,这事我自己也可以解决的。”
    简以寻:“……”
    啧,真就是他多管闲事了呗。
    得,这个世上总有那么些“费力不讨好”的神经和“不识好人心”的高度近视。
    虽然简以寻总嘴上说自个儿就是个多管闲事的,但是这会听着初柠这么说,简以寻莫名觉得膈耳朵,哪哪儿不舒服,就像是听到根刺扎耳朵。
    行,他简以寻以后要是再多
    管某个眼神不好,还非常不识好的追求者的闲事,他名字倒过来写。
    他挑挑眉,抿唇未语,不虞。
    简以寻单手插兜,懒懒散散地转过身要走。
    就在这时,简以寻又听见初柠道:“但是,很谢谢你,简以寻。”
    简以寻脚步顿了顿。
    他在心里冷呵,这是打了个巴掌又给甜枣?
    行吧,也还不是无药可救,还是有点能识好。
    就是吧,能不能换句话,总是这句客气得不得了的谢谢,好像成了他两交流的口头禅了似的。
    某人不是开学第一天就敢给他塞情书?
    之前的勇气去哪儿了?
    简以寻抬眸看向初柠时,瞧着却是挺平静不在乎的,说:“你怎么只会说谢谢,不过也无所谓,我也就是多管……”
    闻言,初柠看着简以寻,罕见地笑着打断:“我知道你是多管闲事,但是你也可以不管这个闲事,可你还是多管了。”
    简以寻瞳孔微动,眼中闪过暗芒,没说话,只是面上看着仿佛人一下子认真起来。
    初柠一字一句,声音很清脆:“简以寻,即使‘谢谢’可能是一句很单薄的语言,但,简以寻,真的很谢谢你。”
    初柠的眼神很认真,很专注地盯着简以寻。
    简以寻莫名觉得有些烫,心中浮现些异样,眼睫轻颤,长长的睫毛划过眼睑,他不自然地偏开些视线。
    初柠又很肯定地道:“简以寻,你远比你表现的要善良很多,你是个好人。”
    从天而降的一张好人卡,一句很平常的夸赞,甚至可以说是了无营养的废话。
    简以寻却愣住,他抄在兜里的手悄然握紧成拳,眸子里闪过翻涌的暗芒。
    就像是一个自以为很聪明的小孩,终于被旁人看穿他的伪装,面具被揭下。
    小孩子惊讶,但似乎又没那么不愿,仿佛孤零零地蹲在树下,戴着面具凶巴巴地用树枝戳泥土时,他其实一直期待有个人来和他一起玩。
    ——他是个善良的人,是个好人。
    简以寻牵起嘴角,抹上些微不可察的苦涩,他没由来地笑了下,似是自嘲。
    从他有记忆起,他好像有很多年没听见别人这么夸赞他了。
    或许,应该说,是几乎没有。
    依稀记起,很久以前,乱糟糟的哭声中,男人沉默凝重的面庞,女人痛苦恨意的眼神。
    以及,贯穿他脑海,久久挥之不去的一句话。
    ——“简以寻,你怎么会这么恶毒,死的人怎么不是你!”
    一样的冬天,一样的阴沉沉,一样的窥不见厚厚云层下的光亮。
    他却听见了不一样的话。
    简以寻忽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样又不一样了。
    第17章 limebitter敲响乌龟的壳……
    初柠和简以寻回教室的时候,上课铃声早已打响。
    李书婷戴着小蜜蜂,右手两根手指间握着根粉笔,左手拿着英语书,撑在讲桌上,目视台下的学生。
    初柠喊了声“报告”,简以寻紧随其后,甚至是同一时间的异口同声。
    瞬时吸引了教室里众人的目光。
    初柠余光瞥见有同学抬眸颇带好奇地打量着她。
    举报信也算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现场还有好些其他年级的学生,连教导主任都出现了,就八卦的传播速度而言,九班的学生知道也很正常。
    但看过来的人很少,他们的目光也只是短短几瞬,没有过分的注意,很快就又抬头看向李书婷,专注地听课。
    李书婷也只是平静地扫了两人眼,什么也没多问,朝他们笑了笑,温声道:“赶紧回座位吧。”
    初柠轻微点了下头。
    简以寻站在初柠左侧,本来是比初柠走得快半拍,可转角的时候,似是无意,简以寻慢了瞬,初柠先步走到座位里侧。
    她低头去找课桌里的英语书,目光瞥见放在上面的那个随身听时,愣了愣,下意识瞄了眼旁边的简以寻。
    好巧不巧,简以寻居然也刚好看向她,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对上。
    初柠眨了眨眼,攥着耳机线的手颤了颤。
    正欲挪开视线,却发现简以寻先一步撇开眼,随意翻开页书,按动笔不轻不重地在桌上碰了下,笔尖骤现。
    他的背挺得很直,甚至是有些僵硬,带着点奇怪的紧张,鸦羽般的睫毛一动不动,眼睛直直看向黑板,侧脸轮廓格外认真。
    初柠眼眸微圆,转溜了瞬,瞥见前桌的书籍页码,翻到正确的那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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