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道:“奴婢还以为娘娘不回来,公主方才饿了,便先喂过了。”
    岑璠颔首,问道:“乳娘呢?”
    紫芯道:“苏媪她说听烟花听的头痛,先回去了。”
    岑璠皱起眉,她记得乳娘往年也是喜欢热闹的,在彭城时她不爱出门,乳娘还常会劝她出门走走。
    “乳娘她可是哪里不舒服?”岑璠问道。
    槿儿也觉得不甚放心,“我去看看阿娘。”
    岑璠点头,留在殿内和钱嬷嬷一起哄小姑娘睡觉。
    不过一会儿,满满便睡着了。
    钱嬷嬷欣慰地笑了笑,给小姑娘曳了被角,岑璠道:“公主这些日子哭闹,嬷嬷费心了。”
    钱嬷嬷不曾想皇后会向她道谢,连忙摆手道:“公主已经是奴婢见过最听话的孩子了。”
    岑璠愣了愣,轻笑道:“是吗?”
    “娘娘这是头胎,可能不知,小孩子到这个时候便是这样。”钱嬷嬷轻轻晃了晃摇床,道:“像小公主这样,一哄便能睡着,已是极好带的孩子了。”
    岑璠目光多停留在这位奴婢身上几刻,这位嬷嬷年纪不算大,能当宫里的乳娘,想必也有刚出生的儿女,家世也必不会算太差。
    “嬷嬷的家人呢?今日不一起过年吗?”
    钱嬷嬷摇头,“奴婢的男人一年前战死了,至于奴婢的儿子…”
    面前的嬷嬷收起了一些笑容,微微一叹,“奴婢出身寒门,夫家子嗣凋零,二房缺个孩子,婆母知奴婢有改嫁的意思,便想将那孩子过继给二房。”
    “那…过继了吗?”
    嬷嬷抿起唇,淡然一笑,“那孩子既冠夫姓,便是夫家的人,奴婢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
    “不过奴婢不后悔,能做公主的乳娘,将来说不定还能出宫二嫁,要比守着那一大家子强。”
    岑璠沉默了许久,问道:“嬷嬷当真舍得那个孩子?”
    “哪里舍得…”嬷嬷道:“当初奴婢离开的时候,也哭了好一阵呢。”
    “不过后来想了想,奴婢既有二嫁的念头,离开那孩子也是为他好,多这么想想,便也过去了。”
    “所以若是一个母亲同孩子不辞而别,不一定是不爱这个孩子了,是吗?”
    她问的时,似乎对嬷嬷的回答充满了期待。
    嬷嬷点头道:“当然,这世上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的?娘娘也是母亲,应该知道的…”
    岑璠转而看向满满,眼眸间漾起一点笑意,温柔如水,“我明白了,多谢嬷嬷。”
    嬷嬷自认为禁不起皇后这么道谢,“能为娘娘解惑,是奴婢之幸。”
    满满已经睡熟,嬷嬷见她若有所思,便起身告退。
    乳娘走后不久,槿儿便进来。
    岑璠将那幅画从宣光殿中摘下的画拿了出来,正仔细端详着。
    她将那幅画平铺在桌上,问道:“乳娘怎么样了?”
    槿儿走近,道:“乳娘她应当是着了风,头痛,肚子也跟着难受,方才出恭回来呢。”
    “可要找个太医看看?”
    槿儿摇了摇头,“宫里的太医也要过年,我们几个跟着姑娘享了福,倒也不是金贵,我来照顾阿娘便是。”
    “那便辛苦槿儿了。”说罢,岑璠的视线又回到那幅画上。
    “姑娘可有看出来什么吗?”
    “还没有…”岑璠低头看向那幅画,似是在问槿儿,又似在问自己,“你说母亲留这幅画是为了什么呢?”
    槿儿盯向那幅画像,也没有头绪。
    两人沉默了片刻,谁也没有说什么。
    天色晚了些,夜晚要守夜,岑璠卸了妆钗,元衡才热热闹闹地闯进来。
    他似是在席间喝了许多酒,推开门的声音不算小。
    他之前也有处理公事晚归的时候,却总怕吵到满满,进来总是小心翼翼的。
    她记得方才走时,他还分明没喝多少酒。
    她沉静的目光中带了审视,元衡似清醒了些,路过小姑娘的摇床时,步子放轻。
    然而走向她的时候,脚步又变快了些。
    元衡站定在她面前,岑璠坐在妆台前,并未站起来。
    “陛下怎么喝酒了?”
    元衡跪坐在她身后,眼尾有一抹红,脸色醉红,却留有不明不白的情愫,“朕方才在殿外见到了元斓。”
    他侧头问她,“知道她为何会来宫中吗?”
    “陛下不妨说与妾身听听?”
    他环住她,笑着在她肩上不轻不重咬了一下,“朕有没有同你说过,朕不喜欢你这么称呼自己?”
    岑璠自己也不习惯,只不过是方才在宴席上一直这么自称,一时说顺口了。
    他也应当知道,自己不喜欢这么称呼自己。
    用这种语气同她说话,应当是真醉了。
    他倒也没多同她计较称呼,继续说道:“元斓前几日便修书送到宫中,闹着要与驸马和离。”
    “那驸马的确对她不忠心,狎妓纳妾,饮酒做欢,她大概觉得朕会偏袒她,也没想过朕在帮她建公主府之初,便在她身边安排了人。”
    “那公主她要做什么?”
    元衡不悲不怒,像是在嗤笑她的愚蠢,“她与军镇那边书信频繁,他们正盘算,待朕下令允二人和离后,便除掉驸马,若是南边借此开战,他们便与柔然里应外合,到时候朕便是挑起战事的罪人。”
    “她倒是也不想想,若是他们借此讨伐朕,她这个和离的公主会有什么好下场…”
    岑璠这些日听过太多荒唐事,元衡这么说出来,竟是没有感到一丝意外。
    “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朕今日让她来,骗她说是要下旨允她和离,但其实朕没打算让她回去,将她囚在了浮华宫,你说朕这算是心狠还是心软?”
    他这般做法,不傻的人其实都能猜出心思来,道:“陛下只不过是想给公主一个机会罢了。”
    “朕的确不想杀她。”元衡道:“可朕也不想放过她…”
    他声音似在颤抖,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没有泄漏出杀意,咬着牙说出这样一句话。
    岑璠在他怀中静坐,他的胸腔起伏,深呼出一口气,平静道:“等过完年后,朕还想去趟军镇。”
    岑璠自是记得,他在军镇还有一个亲人,与元斓书信往来的,也必定是他的那位至亲。
    古时的皇帝总是自称寡人,而如今他的亲人,似乎也不多了。
    他说完这句,却是臂收紧了些,岑璠感觉自己几乎要嵌进他的身体里了一样。
    “朕不在的日子,皎皎便待在家中,哪儿也不要去,可以吗?”
    第114章 画上有古怪
    “陛下说笑,妾身还能去哪儿?”
    那双凤眸绽开一个笑容,岑璠看不见他眼底的颜色,却能听见耳边的轻笑。
    那声音低沉而混浊,“说的也是。”
    他放开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
    那封信被揉的皱皱巴巴的,像是一团废纸,可那张洒金红笺却剪出了花,十分精巧。
    “这是什么?”岑璠有些不解。
    元衡道:“这是郑氏的婚帖,有人托朕送给你。”
    岑璠接过婚帖,那张纸上的字迹是阿湄的,婚帖是她亲自书写。
    他们的婚宴在华山郡,就在一个月之后,只是一场小的家宴,也许连家宴都算不上。
    “朕去军镇可能回不来,他们婚宴那几日,朕会派人送你去。”
    岑璠转过头,想要问他更多,却只是同他对视,等着他先开口。
    元衡道:“皎皎是觉得朕会不让你去吗?”
    他一双眼睛充满无辜,透过那双深瞳看去,似带有醉态,像是能摄人心魂的妖魅。
    岑璠很快便又冷静了下来,“陛下难道没有想过吗?”
    元衡轻笑,“还是什么都瞒不过皎皎。”
    “朕当然想过。”他不加遮掩地承认,“可后来朕想了想,皎皎除了回到朕和满满的身边,还能去哪儿呢?”
    她孑然一身,既无父母牵挂,又无手足相念,想来还真无其他去处。
    岑璠嘴角弯起了笑,“那便多谢陛下派人送妾身。”
    她生气的时候便总是这样,用最客气的语气同她说话。
    元衡也不愿再同她说这些,转而看起她手边的那幅画,“皎皎还在看这画吗?”
    他似是还醉着,扫了一眼,便握住那幅画,一点一点卷起来,嘴上还念叨,“有什么好看的,你
    不如多看看朕…”
    岑璠听后眉一竖,顾不得他皇帝的身份,拍在他的臂上。
    元衡动作一顿,恍然明白什么,倒是不顾及什么面子里子,向那幅画道歉,“岳母大人见谅…”
    “皎皎若是看不出来,不如把这幅画借给朕,朕帮你看看。”
    他没等她回答,便又自觉将那幅画展开。
    一幅普普通通的美人图,图上的人坐在榻前绣着花样,没什么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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