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姬时语在原地跺脚。
    这灯谜排列由易到难,起初江曜刷刷提笔,是见一个便作答一个,姬时语便在后替他捧着红纸,待到第五十个,他落笔慢了下来。
    好半天,江曜才琢磨出三两个谜底。
    姬时语有心想帮他,可她思索的更慢,一张灯谜她都得想许久,是有心而帮不上。
    只能在旁干着急。
    一炷香的功夫一晃而过,姬时语时不时朝后眺一眼,已有许多人去到了最末一排的灯谜,想来红纸已凑够了数。
    再这样耗下去,怕是让人抢走头奖了。
    姬时语想劝江曜。
    不如他们算了吧,手上好些红纸,已作答出的谜底不少,足够换个漂亮花灯了。
    方才她打量了摊主摆出的花灯,有好几样玉兔花灯,皆是她喜欢的样式。
    她也不是非雪山居十八女不可啊。
    可身前的少年专心作答,冷峻身影挺直,一张又一张的过,目光坚决。
    宛如一头固执倔强的凶兽。
    即使是姬时语胡诌的一事,江曜也认真放在了心上。
    不容姬时语劝拦。
    姬时语只好小步紧跟着他。
    又是一盏茶的时辰过去,手里的红纸从五十到了六十,两人离着头奖还差了半数。
    江曜眉宇之间生出了疲惫之色,姬时语牵住他的衣角,小声低喃:“云让哥哥,要不……”
    话还没说完,身后有人喊她:“阿锁!”
    姬时语一回头,竟是姬合英和薛淮璋找来了。
    两人的脸上皆挂着灿烂笑容,方才的独处之下,应是相谈甚欢。
    姬合英眉眼柔和,手里还执着三盏花灯,昏黄温暖的灯光,照亮她英气的侧颜。
    “阿锁,瞧姐姐给你带了什么?”
    姬合英举起花灯走近,姬时语眼前一亮,“姐姐买了花灯!”
    “不是我买的,是淮璋做灯谜赢来的。”
    姬合英知晓自家妹妹多稀罕这些小玩意,特意和薛淮璋一说,薛淮璋便去猜了灯谜。
    他言道要送给姬五小姐做礼物。
    姬时语手中被塞了花灯,她堪堪拿稳,姬合英才留意小姑娘还捧着好些红纸,东西多的是要拿不住了。
    “你们也在猜灯谜?”
    姬时语嘿嘿笑道:“我和哥哥想要头奖。”
    薛淮璋在这时接了话:“头奖可不好得,最末那十张我看过,题面相当之难,你们真要去拿啊。”
    “试试看吧,这会儿攒了六十多张了。”
    姬时语又自顾自说服了自己,“若是拿不到,那便罢了。”
    姬合英看出妹妹玉白的小脸隐隐带了失落,她登时抱拳朝薛淮璋咳了一声。
    薛淮璋立马会意:“五小姐,不如我们一道吧,我来帮你们攒灯谜,江公子做过的我避开,这样岂不是更快?”
    “可以吗?”
    薛淮璋点头笑,“尽力而为。”
    姬时语欣喜若狂。
    薛淮璋可是新晋探花郎,有他在,该是事半功倍呢。
    闻言,姬时语笑应:“谢谢薛大人。”
    因要和江曜错开,薛淮璋便往另一处的灯谜走,姬合英摸摸姬时语的脑袋,说:“我去看看可能帮忙。”
    两姐妹便又作别。
    江曜还在专注猜灯谜,姬时语凑过去轻轻贴在他身侧,笑道:“刚姐姐来了,薛大人帮我们一起攒红纸,云让哥哥,我们今日真要拿头奖啦!”
    小姑娘身上的玉兰花香不时窜入江曜的鼻,令江曜的身子登时紧绷一刹。
    他哑了点声,问:“多少张了?”
    姬时语点了点,“七十张了。”
    江曜是有些疲顿,一口气猜下来没停歇,后脑勺隐隐作痛,稍稍喘气,他再度抬脚。
    可脚面还未落下,衣袖已被姬时语拽住。
    “哥哥。”
    江曜回了头,脸面冷然,姬时语却朝他招手喊道:“你低下头。”
    如她所说,他照做了,微微垂首。
    姬时语攥着帕子,轻柔地摁压在了他的额角,江曜弯腰,她抬头,稍稍踮起了脚。
    两人离得很近,姬时语朱红的樱桃小嘴便在江曜眼前一开一合。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已娶了姬时语过门,她俨然是他的爱妻。
    她体贴他,一颗真心明敞。
    灯花迷人眼,江曜的心荡动的厉害。
    “哥哥,先歇会吧,瞧你都累出汗了。”
    原来是额上起了汗,姬时语察觉了,为他擦罢了汗渍。
    江曜轻应了下,墨瞳闪动宠溺的笑意。
    被她这么一勾,江曜是舍不得这么快便走了,很想再多温存一点。
    和阿锁在一起。
    只有他们两个。
    江曜静静地待在了姬时语的身边,享受片刻的安宁。
    良久,薛淮璋和姬合英从另一排灯谜钻出来,两人手中还捧着许多的红纸。
    姬时语又惊又喜,“薛大人这么快便攒了这样多?”
    “不全是我猜对的,刚做题遇见了南怀。”
    薛淮璋红着脸挠头,“他听说你想要头奖,便主动相帮,这里是三十张红纸,南怀二十,我十。”
    江曜闻言,冷冷一哼。
    姬时语高兴极了,接下来一数,够了一百张,已是足够去最末一排了。
    “薛大人,代我谢谢沈大人。”
    姬时语迫不及待,拉着江曜便往最末的走,“快,来都来了,今日必拿下头奖!”
    薛淮璋和姬合英也跟着去瞧瞧。
    一到最末一排灯谜,江曜便投身去作答,薛淮璋去了同处。
    姬时语则好奇这两年最难的那盏灯谜,她径直去找第十张红纸。
    此时谜面跟前已有人摇头叹气离去,空了闲位,姬时语便赶紧挤到了前头。
    那红纸黑字的谜面赫然呈现在眼前,十分简单明了。
    猴子身轻站树梢。
    姬时语听过,越是看似简单的谜面,猜起来反而更难。
    确实是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姬时语又念了念,“猴子身轻站树梢……怎么有几分熟悉。”
    转而姬时语便想起来。
    前世她读过杂书七七八八,其中有一本柳湘儿记,里头的表妹柳湘儿被夫君娇纵上了天,夏日她想吃荔枝,缠着夫君便要。
    她偏不说荔枝,道夫君需得猜她心意那样才是一位好夫君。
    那时候柳湘儿就说:“我要那猴子身轻站树梢。”
    是荔枝啊!
    姬时语双目明亮,她飞快在红纸记下,揣好了。
    不多时,江曜和薛淮璋相继走来,两人凑着数了数,刚好九张,江曜做了五张,薛淮璋拿了四个。
    “太好了,余下最后那个了。”
    薛淮璋扶了下冒汗的额头,“不是说这两年还未有人解出吗?去看看。”
    浅笑之下,姬时语朝两人摆出自己写的那张“荔枝”。
    小姑娘娇俏笑说:“我们可以去拿头奖啦!”
    “五、五、五小姐。”
    薛淮璋不敢置信:“你做出来了?”
    “是呀。”
    “五小姐,你真厉害啊。”
    薛淮璋毫不掩饰地夸她,复而又好奇道:“不过猴子身轻站树梢为何是荔枝?”
    “这题难就难在,许多人看见猴子便想左了,你仔细读读,重音放在最后三个字上。”
    “站树梢、站树梢……”
    薛淮璋恍然大悟。
    站树梢可不就是立在枝头,便是荔枝啊。
    姬时语已是蹦蹦跳跳地和江曜一道换头奖去了,薛淮璋凝望她的背影,和姬合英道:“合英,你妹妹很聪慧啊。”
    “那是,她可是我的妹妹。”姬合英骄傲回。
    薛淮璋笑了笑。
    摊主那头,来往人群热情似火。
    花朝节重头之戏便是搏一搏头奖,可来来去去,要攒够一百零八张的红纸才可得莲花灯,太多人连半数也做不出。
    还是太难为人了。
    摊主乐呵呵地想,今年他又要带着雪山居十八女打道回府咯。
    这时一道俏丽的人影蓦地冒了出来,“东家,我来讨头奖了。”
    姬时语发髻之间的铃铛脆生生地打着,在摊主瞪目结舌的目光中,小姑娘将怀里一百零八张红纸扑朔抖落而下。
    摊主的手抖个不停。
    “你你你,你全做出来了?”
    姬时语翘鼻子,“你对着看看嘛。”
    摊主一个一个对,对到最后的十张,直到最后一张荔枝两个人浮现眼前,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轰得就那么炸开。
    “姑娘,一百零八张,一个不错,今年的头奖非你莫属啊!”
    “有人得头奖了?”
    “真的假的?不是闹着玩儿呢吧!”
    “走,快去看看。”
    顷刻间,整条街的人群是齐齐看了过来,往这头好奇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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