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益看着浮漂在水面跳舞,小鱼闹腾,他没有提竿的打算,说道:“老谢,人要是死在了宁城,算你们的案子还是算我们的案子?”
    谢云志吓了一跳,懒腰伸到一半强行终止,扭头道:“陈益,你可别甩给我啊,这种案子我一点都不想碰。”
    连陈益都卡在了死者身份这一关上,他可不觉得自己能行。
    有些老刑警到退休到死都在追一个案子,倾尽全力也无法有一个满意的结果,这就是刑侦的现实。
    不是所有案子,都能真相大白。
    陈益无语:“你没必要反应这么大吧?看这条河。”
    谢云志转头:“河怎么了?”
    陈益:“少见的清澈,避过了现代化发展的污染,只有小鱼没有大鱼,河边杂石很多,还很容易失足落水。
    白骨女孩如果真的是左丘安晴和罗保的熟人,那她死在这里的概率,是很高的吧?”
    谢云志更看重事实,说道:“技侦已经去下游查了,我们不妨等等结果,话说两人面对画像的反应如此不明显,你也算病急乱投医了。”
    一个是眼神停顿半秒,一个是手指轻微动了动,这都能怀疑上。
    若不是线索严重缺乏,换做任何一个警察,都不可能在意这点细节,错误率很高。
    陈益:“我只能怀疑这两个人,错了的话……大不了从头再来。”
    其实左丘安晴为罗保走后门这件事没啥问题,彼此认识,也就一句话的事,朋友之间帮帮忙纯属正常。
    但结合前置条件和种种巧合,有必要怀疑罗保是不是故意去湖心岛的,或者左丘安晴是故意让罗保去湖心岛的。
    为的,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白骨重现世间,可能还有打草惊蛇或者敲山震虎的意思。
    说完这句话,陈益起竿,鱼钩上挂着一条半透明的小鱼,因疼痛在空中不停的翻腾。
    他放生小鱼收起了鱼竿,没有抛下一杆的打算。
    “我突然想起了上次的拐卖儿童案。”谢云志看着陈益的动作,开口道:“你说湖心岛的白骨案,和那起拐卖儿童案有没有或多或少的联系?”
    陈益转头:“为什么这么说,有依据吗?”
    谢云志:“那倒没有,你不是一直强调白骨案巧合的地方有点多吗?临芓村是拐卖儿童案涉案地点之一,同时也是你怀疑之人的老家,这又是一个新的巧合。”
    陈益思索片刻,摇头道:“想不到可能的联系,那几个人贩子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为首的还判了死刑,如果临芓村有其他问题的话,完全可以说出来作为减刑的条件,没必要带进棺材里吧?”
    谢云志:“我就是随口一提,多一个方向呗,未来真到了查无可查的时候,我觉得可以去问问监狱里那几个人贩子,重点是把罗保卖到临芓村的那位。”
    陈益表示同意:“不失为一个办法。”
    聊着聊着,去下游的技侦返回了,并带来了初步的调查结果。
    他们都是带着仪器来到的临芓村,可以现场检测分析。
    比如水质。
    “谢支,有结果了,我们认为存在问题。”技侦大队的队长将手写的数据递给谢云志,后者没接,让对方给陈益。
    “陈队。”他紧走两步,又递给陈益。
    陈益接过扫了一眼,上面的字符和数字比较专业,有酸碱度,溶解氧,各离子含量等,还有微生物的群落结构。
    技侦队长也不管陈益能不能看懂,例行汇报:“通过分析,我们发现在下游一处回水湾内,有明显高于其他水流处的氮含量。
    还有,微生物群落也相对更加丰富,包括水生生物比如藻类、螺蛳、水蚤等等。
    是否有尸体在里面泡过,需要将样本带回实验室做进一步检测。”
    陈益:“那个地方窄吗?尸体能下去吗?”
    技侦队长:“下不去,如果有尸体的话,会堵在回水湾口长期停留。”
    陈益:“照片。”
    技侦队长找出现场拍摄的大量照片给陈益看,回水湾的位置非常偏僻,周围草木丛生,连路都没有,平时根本没有人经过。
    谢云志也凑了过来。
    既然水质分析和猜测的差不多,那么可以合理怀疑白骨女孩死在了这条河里。
    旁边就是临芓村,左丘安晴和罗保恐怕脱不了干系,至少也是知情者,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死的该不会是临芓村的村民吧?”谢云志道,“但没有人报案,也没有人报失踪。”
    陈益:“等老何回来再说。”
    临芓村近几年并没有失踪报案,何时新正在挨家挨户做进一步落实,防止有人失踪但没有报警的特殊情况发生。
    半个小时后,何时新带人回来了,脚步很快表情凝重,看样子是有了新的收获。
    “陈队,老谢。”还未靠近,何时新便拿起了手中的画像,“村里人都说,这幅画像和一个女孩长的挺像的,但因为误差存在无法确定,我想……应该就是了。”
    陈益立即站起身:“叫什么名字?”
    何时新:“罗婷。”
    “罗婷?”陈益想起了罗保,“和罗保是亲戚吗?”
    何时新道:“我问过了,不是,临芓村姓罗的人很多,往上追好几代的话可能都沾亲,现在有相当一部分罗姓已经出了五服。”
    出五服,代表着可以结婚。
    陈益看到了确定死者身份的希望:“说一下罗婷的情况。”
    何时新:“罗婷是家里的独女,父母都还健在,就是年龄有点大腿脚不方便,不然我就把老两口给叫过来了,见他们的时候,嗯……”
    说到这里,何时新欲言又止。
    陈益:“怎么了?”
    何时新叹道:“两位老人相互陪伴守在破旧的瓦房里,身上穿着很新的……寿衣,哎,挺可怜的。”
    此话让陈益沉默,身旁的谢云志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穿寿衣的意思是,自己孤独等死,因为没有儿女为他们整理逝后的体面。
    “多少岁了?”陈益询问。
    如果罗婷是他们女儿的话,没死也才三十,父母能多大?这怎么就穿上寿衣了。
    何时新道:“七十多了。”
    陈益:“老来得女吗?七十多也不至于穿寿衣等死吧?”
    何时新解释:“老两口有慢性基础疾病,长期缺乏药物治疗,随时都有可能离世。”
    陈益:“画像怎么说?”
    何时新:“和其他村民一样,只说像,我问他们罗婷离开村子多久了,他们记不清,四五年差不多,目前我们需要dna亲子鉴定。
    老谢。”
    说完,他将一个透明袋子递给了谢云志,里面装着的是一根头发,上面有毛囊。
    剪断的头发中没有dna,是因为dna存在于毛囊中。
    谢云志接过后又递给了技侦,让对方马上回市局做dna亲子鉴定。
    陈益来宁城的时候,顺便还带来了白骨的dna样本以做备用,样本此刻就在宁城市局。
    加急处理算上赶路的时间,三个小时内就能出结果。
    在此期间,陈益要去和罗婷的父母聊聊。
    白骨女孩是不是罗婷?大概率是,就等权威证据了。
    几人进了村。
    临芓村,陈益和谢云志因为拐卖儿童案,已经来过好几次了。
    从水泥路进入土路,这是一个上坡,周围村宅已经很少,大部分是荒废的瓦房。
    当子女在城市置业,老家也就成了回忆,非必要情况也不会有人选择翻修,就这么空着。
    在何时新的领路下,陈益走进了其中一间房子,门半掩着没关,从大门到主房隔着小片院子,两位老人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七月的天气已经有点热了,而两位老人却穿得很多,像秋冬季,头上还戴着农村常见的毡帽。
    陈益见怪不怪,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各项功能逐渐衰退,会导致基础代谢率低,机体产热不足,从而怕冷。
    老人们都很注重保暖,这是主要原因。
    “你进房间了吗?”陈益小声问了一句。
    何时新小声回答:“没有。”
    陈益:“待会进去看看。”
    何时新:“好。”
    他明白陈益的意思,去检查罗婷的生活痕迹,起码照片肯定有。
    两位老人注视着陈益他们靠近,布满沟壑的脸庞上写满沧桑,对他们来说,已经没什么事情能够引起情绪波动。
    陈益提醒自己,聊天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分寸。
    若确定罗婷就是白骨女孩,也不要直接说出来,打击着实有点大。
    不过……五年多了女儿没回过家,老两口就没想着找找吗?
    难道罗婷和左丘安晴一样都是不孝女,认命了?
    老来得女,确实很容易溺爱。
    “小伙子,你咋又回来了。”
    老头看着何时新,说的是方言,全东洲方言其实都差不多,完全可以听懂。
    何时新上前笑着解释,说领导想过来再聊聊。
    “领导啊?快坐快坐,有点脏没空弄别嫌弃,随便坐哈。”老头本想站起来,发现有点困难后便放弃,还是老太太进屋拿了不少马扎出来。
    陈益重新拿出画像询问老两口,对方都表示确实和自家闺女有点像,但没说其他的,也没询问画中女孩的名字,更没询问警察因何拿着画像来村里。
    这不是为人父母该有的正常心理。
    女儿多年杳无音讯,突然有一天看到了疑似画像,而且拿画像的还是警察,这种情况下,就算再低的文化水平,再慢的反射弧,也得察觉到不对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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