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唐思伽脸色微变:“和你没有关系。”
    时川置若罔闻,继续问道:“你们一起度过的新婚夜吗?”
    “他比我更能令你舒心吗?”
    越问,他的表情越是冷静漠然,眼神越是黑暗混乱:“他的手,比我更能讨你喜欢吗?”
    “时川!”
    时川的眼睛终于渐渐清醒,他认真地看着她,像一个好学的学生:
    “怎样,你会和他离婚?”
    第31章
    唐思伽荒谬地看着时川。
    少年的神情认真而无害,就像是真的在向她讨教一个问题,而不是在撺掇她与自己的丈夫离婚。
    唐思伽只觉得好笑又讽刺:“时川,我和朗舟是合法夫妻,我们的关系怎样,和你一个外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朗舟。
    外人。
    时川听着她口中对二人天壤之别的称谓,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姐姐,你也曾经说过,我是你的家人。”
    “你还说过,我的手比陆朗舟的好看。”
    “你说,你喜欢有我在身边陪着你。”
    “还有,你还会带我去见你的朋友、同事……”
    唐思伽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她凝望着眼前人一遍遍提起过去那个被耍得团团转的自己,突然觉得他的样子变得可怖起来:“然后呢?”她的声音变得冷漠。
    “你说这些,究竟想要证明什么?”
    时川垂眸望着她:“我想要证明,我们才是最般配的,我想要,我们回到之前的日……”
    “啪”的清脆响声,在朦胧的冬夜中响起。
    唐思伽用力在他的左脸扇了一个耳光。
    时川的脸颊侧向一旁,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路灯下,立刻能看见他的脸上泛起了暗色的红印。
    唐思伽的掌心被震得发麻,呼吸急促地紧盯着他,眼中没有半点情愫。
    不知多久,时川缓缓转过脸来,神情没有任何被打后的气恼,只是用手背轻轻蹭了下她打过的地方,再看向她,而后低笑了一声:“这次你碰我,没有反感。”
    唐思伽凝视着他:“我和朗舟不会离婚,更不可能和你回到之前。”
    她用他曾经说过的话,一字一顿地回应他:“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有未来。”
    放下这句话,唐思伽转身离去。
    时川仍站在原地,冷清的表象下,心脏像是生出无数根倒刺,将他的血肉一下下刺穿。
    他看着女人的背影,良久,徐徐开口:“陆朗舟有一个很和睦的家,看起来是姐姐喜欢的样子。”
    唐思伽的脚步猛地顿住。
    时川朝她走了几步:“姐姐选择陆朗舟,原因之一是不是他美满有爱的家庭?”
    他的声线沙哑而柔缓:“他的父亲,是一家食品公司的小主管,性子沉默寡言,多年来一直没有升职的机会;母亲是社区的工作人员,热情好客却也有些市侩;姐姐在一个芭蕾舞团做伴舞,一直很想成为领舞,却始终镶边。”
    唐思伽僵立在前方,后背徐徐爬上来一阵森寒,耳膜剧烈跳动着,胸口名为愤怒的情绪不断翻涌。
    “……甚至,”时川娓娓道来,“他的父亲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其中姐姐嫁去了南方,有一个女儿,家庭氛围还算不错。弟弟留在了临市,有一儿一女,经常起争执,家庭氛围很不好。”
    “当然,这些人,姐姐还没有见过。”
    唐思伽转过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做了什么……”
    “不要这样看我,姐姐,”时川的眼神渐渐变得晦暗,里面是黑色的隐形眼镜也挡不住的危险,“我只是想帮你排除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可现在的你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麻烦!”唐思伽冰冷道。
    时川沉默下来,长而纤密的睫毛颤了下,很快若无其事地笑:“外面天太冷了,把你的声音都冻住了。”
    “我们找个温暖的地方,继续聊吧。”
    唐思伽看着他。
    这一刻,她终于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他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也认识到,她从没真正地看清楚他过。
    ——一个高傲的、结果至上的疯子。
    时川知道她不会回绝,走上前,想要将她手中的虾与蔬菜接过来。
    却在他靠近她的瞬间,她反应极大地避开了他,没有与他有任何肢体接触。
    时川的手停在半空,半晌直起身,朝不远处看了一眼。
    高大的保镖从车前走了过来,将东西接了过去:“唐小姐,这边请。”
    “我自己打车。”唐思伽平静道。
    保镖看向时川,后者的脸色苍白,仍笑着:“车是昨天新提的,姐姐放心坐。”
    “我坐另一辆。”
    唐思伽看了他一眼,神色淡淡地跟在保镖身后朝前走去。
    崭新的库里南在路上行驶,黑色迈巴赫在后方安静地跟着。
    唐思伽平静地看着窗外的夜景,当四周的景色渐渐变得熟悉时,她心中突然觉得格外讽刺。
    时川带她来的,是当初那个老破小的六楼出租屋。
    声控灯一层一层地亮起,隐约传来小孩的哭闹声与远处的狗吠声。
    唐思伽没有多看周围一眼,只像是完成一道任务,目不斜视地走上六楼。
    “你搬走后,这里一直无人居住,我联系了房东,将这里买了下来。”与她的冷淡相反,时川的语气像极了过去伪装的那半年。
    唐思伽没有应声。
    时川打开房门,立刻有晕黄色的灯光倾泻而下,照亮了满室的黑暗。
    唐思伽抬头,退租时新换上的灯泡,不知什么时候又被换回了之前的花瓣灯。
    逼仄的出租屋内,她搬走时还是空荡荡的,现在却变的和以前一模一样。
    原木风的茶几,多巴胺拼色的地毯,地毯上散乱着几本熟悉的书籍,还有用幻影纱围出的一张床的空间。
    好像还有人在这里居住着。
    “还记得吗,姐姐,”走进屋里,时川明显话多了些,他看着窗户,“每次我们从外面回家,总能在窗边早早地看见彼此。”
    唐思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她只记得,他离开的那天,她站在那里,看着他——这个骗了自己许久的人坐上那辆豪车,渐行渐远。
    “还有这
    里,“时川走向地毯,“你说你最喜欢光着脚坐在上面,这让你有家的感觉。”
    唐思伽沉默着。
    如今她早就没有了坐在地毯上的习惯。
    “隔断的窗帘上,原本还应该有你缝上的花边,可我没有姐姐那么心灵手巧。”时川竟然露出一抹近乎腼腆的笑。
    唐思伽看向他,眼底没有分毫动容。
    时川迎上她无动于衷的视线,凝滞了几秒钟,很快如常:“还有厨房,我们经常一起做晚饭,看电影,之后会拥抱,接吻,做。爱,你喜欢玩我的手,你说这是你见过最好看、手指最长的手,它也喜欢极了你……”
    他诉说着那些曾经,妄图唤醒她过往的记忆,让她记起他们也曾经有过美好的过去,说服她接受与他回到之前的时光,重新开始。
    可下一秒,他看见唐思伽脸色煞白地朝洗手间小跑而去。
    洗手间的门“砰”的一声用力关上,隐隐透着几声干呕的痛苦声音。
    这是她给他的回应。
    笑意僵在唇角,时川在原地不知道站了多久,洗手间的门被人打开。
    唐思伽的神情依旧苍白,被凉水冲洗过的缘故,她的唇瓣嫣红。
    “你怎么知道朗舟家的事情?”她站在与他两米远的距离,开口问别的男人的事。
    时川盯着她冷静的表情,妄图寻找到一丝一毫的裂缝。
    可是没有。
    她只关心那个姓陆的男人。
    敲门声响起,保镖将唐思伽之前买的食材送了上来。
    时川伸手接过,关上入户门:“先做晚饭。”
    “我只想知道朗舟的事。”
    “……吃过晚饭后,我会告诉你。”
    这一次,唐思伽没有再说话。
    时川熟门熟路地提着食材去了厨房,锅碗瓢盆也被完美还原,他煮上了甜虾,调制好调料,开始处理蔬菜。
    大概半个小时,他端出了一盘蒜蓉油麦,一盘西兰花,一盘诱人的甜虾。
    唐思伽看着这几盘菜,没有动筷。
    时川将一个剥好的虾放在她面前的餐盘里:“先庆祝姐姐今天正式升职为组长。”
    唐思伽等着他说完:“现在可以说了吗?你究竟要对朗舟的家人做什么?”
    时川的动作僵住,良久,缓缓地一个个地剥起虾来,饱满的虾肉排列有致地出现在她的碗中。
    “你以为我会怎么做,姐姐?”时川安静地说,“让他的父母彻底失业,一把年纪失去经济来源?让他的姐姐永远不会有领舞的资格,折断她的梦想?让他的亲友也都因为他受到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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