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杜泠静再不想理这个人,陆慎如只能叫秋霖,“你今晚陪着夫人。”
    秋霖也不应声。
    男人叹气,最后看了妻子一眼,她还是不想搭理他。
    “……那我走了。”
    他转了身,杜泠静才抬眼向他看去,他身影寞然消失在夜风里。
    *
    翌日朝堂上,窦阁老见了某人沉到了东海底的面色,不免捋着胡子笑问了他。
    “陆侯怎么如此心绪不佳?”
    “与窦阁老何关?”陆侯冷脸。
    窦阁老也不生气,“老夫都劝你了,该舍便舍,舍不掉人,舍了情意也是一样的。”
    总归夫人是他的,又不能另嫁。
    但陆侯一甩袖子,撇开这位看热闹的阁老,当先一步迈进了大殿里。
    今日朝堂并无大事,会试结束,阅卷要到二月中旬,之后便是皇上到场的殿试。
    有官员报上今岁春闱的考生比往年还要多一成,“皇上必能得才俊如云。”
    皇上爱才俊,更爱青年才俊,此刻点了头,点了人安排好之后的殿试。
    “朕必是要亲自考较的。”
    陆侯听了一耳朵春闱之事,出宫便叫了崇平,他道蒋枫川考前还不忘弄鬼,必是考不上,早日撵走。
    “他要是不走,把腿打断!”
    崇平:“……”
    他要是真把蒋六郎腿打断了,侯爷和夫人再别想和好了。
    但崇平未及回应,有宫人从后面追了过来。
    “侯爷,贵妃娘娘有请。”
    *
    毓星宫。
    陆慎如到的时候,廊下无人吹笛。宫人说慧王殿下跟先生读书去了。
    男人颔首,却看见小外甥寝殿门口挂了一串海贝风铃。
    他目光不由定住。
    那是她少时的爱物,他舍不得她送人,她却还是令人从青州取了来,亲自一点一点擦拭干净,送到了宫里。
    “殿下喜欢?”他问。
    宫人连道喜欢极了,“殿下总说,侯夫人将东边的海风带到了京城。”
    这话说得男人心下一软。
    她确实把干净清爽的海风,带到了这污浊不堪的京城,只是……
    他目光在风铃上停了半晌,直到有人来请,说娘娘在后面的凉亭中。
    陆慎如转去了后面,进到凉亭。
    “娘娘有何事?”
    陆怀如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眼下泛青,便知道不知几夜没睡好了。
    窦阁老都不能令他至此。
    可见自己做的孽,最是难捱。
    她径直道。
    “你把静娘放出来。”
    然而话音未落,男人转头就走。
    陆怀如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姻缘之事,她早已看透了。她此生不会再有自己的良缘,却不希望弟弟,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心尖上的人折腾走。
    她话音追着他背过去的身影。
    “就你这石头一样的臭脾气,没人愿意同你和好。”
    第59章
    “就你这石头一样的臭脾气, 没人愿意同你和好。”
    陆怀如都把话说到了这等份上,却见某人真如石头一样,果真油盐不进, 只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踏出了毓星宫。
    贵妃捂了心口, 身边的宫人孟姑姑连忙端了温茶过来, “娘娘万万莫同侯爷置气,侯爷脾性如此,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在他也是伤不了侯夫人的。”
    话是这么说不错,但把人家关在家里算怎么回事?满京城里打听打听, 谁人把自己的娘子锁在家里?
    陆怀如道,“明日再把他叫进宫里来!”
    她发了话下去, 想着明日要把他摁在殿里,好生跟他分说明白,赶紧把人家放出来。
    谁知翌日下了朝,跑去传话的宫人打了个来回, 什么人都没带回来, 苦着脸回禀。
    “娘娘, 奴才照您吩咐,请了侯爷来毓星宫, 但侯爷根本无有理会,径直打马、扬长而去了。”
    这话说得, 好似弟弟那冷峻不化的神色,都出现在了陆怀如眼前。
    陆怀如眼前当真晃了一晃。
    “娘娘!”左右宫人连忙上前扶了她。
    好在贵妃还年轻, 不至于真气到倒了地。
    只是她远远看去宫外永定侯府的方向——
    这臭脾气,爹娘不在,还有谁人能管得了他?!
    *
    积庆坊, 永定侯府。
    他晚间又回到了正房里。
    杜泠静得了年嘉传的信,说她已经把事情同贵妃娘娘说了,贵妃娘娘当日下朝就请他进了宫,想来杜泠静很快就能被放出来。
    可这前后五六日了,日子一脚跨进了三月里,他还是根本不许她出门。
    可见是连贵妃娘娘,也根本管不了他。
    此时杜泠静见他回来,就要睡去西厢房里去。门还没出去,就被他握住了小臂。
    “你六天六晚,都没同我说一句话了。”
    从他让嬷嬷熏香那晚之后。
    可他把她关在家里不放她出去,连娘娘都奈何不了他,就如同他在朝堂里呼风唤雨,连窦阁老都不能压下他一样,他想怎样就可以怎样。若是慧王殿下上位,那么普天之下,更是任他予取予求。
    但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她不欲同他多说一个字,他还能撬开她的嘴巴不成。
    她越发绷紧双唇不言语。
    她一脸的冷淡,似河冰坠在心口之上,冷得令人心口缩了又缩。
    但她不说话,他有什么办法能强迫她开口,只能将她打横抱起,将她困在床榻里面。
    帷帐之间,迫她与他共枕同眠。
    ……
    次日他去上了朝,宫里却来了人,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孟姑姑,自未嫁前就伺候她的人。
    孟姑姑对侯府自是熟门熟路,但侯府如今的女主人已经换了人,孟姑姑丝毫不托大,不紧不慢地在外等待。
    杜泠静却没想到娘娘派了孟姑姑来,连忙换了衣裳往前厅迎接。
    她甫一到厅里,就明白了孟姑姑的来意。
    贵妃娘娘让人赏赐了好多东西下来,打了慧王殿下尤爱她那海贝风铃的名义。可这些物什价值远在风铃之上。
    娘娘不是道谢的,是实在拿自己的弟弟没有办法,来“道歉”的。
    杜泠静当不得,孟姑姑却让她只管谢恩领下,接着遣了人散了,单独从袖中取出一物来。
    “娘娘说那些都不当什么,侯夫人也不缺这些金银珠宝。但娘娘只盼夫人这些日子能稍稍开怀些,拾起从前的手艺,给夫人打了条络子。”
    话音落地,杜泠静吓了一大跳。
    她连忙站起了身来,“怎敢当娘娘为我打络子?!”
    这事若说出去,当然是没有规矩的事,但孟姑姑却道。
    “娘娘已经打了,夫人就手下吧,侯爷脾气确实……唉,只盼夫人别太计较。”
    杜泠静心里明了。
    络子其实不是给她打的,是为了娘娘那没人奈何得了的权臣胞弟。
    娘娘也是心软之人,同某人真是不一样。
    杜泠静只好接在了手中,收了过来,要叩谢,又被孟姑姑扶了起来。
    那是一条水绿色的长绦子,可以系在腰间,也可悬于裙边。叠放在一起时,只觉制法繁复静美,是杜泠静完全不曾见过的,但让那绦子垂下来,却如同流水自腰间流淌而下,犹如山涧里的飞瀑一样。
    杜泠静怔然,“娘娘手艺巧夺天工,对泠静亦是太过垂青。”
    孟姑姑笑道,“娘娘只盼夫人能开怀些。”
    她道这种技法本身就有祈福之意,“娘娘让夫人不必放起来,时常戴着才好。”
    她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一条绦子里,“其实还有一条,是娘娘顺手,替侯爷也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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