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尚拍了拍身上的酒气,道一定办好。
    顾扬嗣又念了几遍佛语,细想了手上的事。
    他那三姐是活不长了。只等外甥女和新探花定了婚,落定了两家的亲事,三姐就可以早早死了。
    人死后,外甥女守孝三年,正是嫁人的年岁。
    但人死却不止有这一重作用。
    那江湖浪人就差一点就弄死了陆侯,实在是太可惜了。而他当真是行了大运,事情没查到他头上,都被杨氏女挡了。
    那么他何不趁着这大运再做点什么?
    这干瘪的酒和尚,颇同些巫蛊秘术,说是只要以刚过世的亲人血来引,就能令被诅咒之人阴鬼上身。用不了多久便重病卧榻,一朝横死,再无人察觉。
    好巧不巧,他那三姐恰是陆侯夫人的亲婶娘。
    人活着没有好事,还不如死了能有益处……
    顾扬嗣很快从酒和尚处离去,却没留意有人一直隔墙而停,待他走后就飞快回了京城,一路到了新科探花的门前。
    来人把顾扬嗣的事说了。
    蒋枫川挑眉,“巫蛊之术?”
    堂堂京城地界,天子脚下,他顾扬嗣敢行巫术,真真是活腻了!
    只是来人道,“但那顾大老爷,恐怕是朝着陆侯夫人去的。”
    想害陆侯夫人一朝殒命!
    话音落地,蒋枫川笑了起来。
    顾扬嗣要在他眼前害她丧命?
    他嗤笑出声。
    “谁人先死,还说不定呢。”
    *
    积庆坊,永定侯府。
    杜泠静听闻了二婶恐怕命不久矣的消息。
    她真是想不通,二婶在杜家捱了这么多年,反而回了娘家病情每况愈下到将死的地步。
    万老夫人生了三女才得了一子,她对那独子顾大老爷万般宠爱,对病了的女儿就这般不上心?
    但分了家,她或许还能因答应过叔父,去照看年幼的妹妹几分,但顾家、万老夫人和二夫人,却跟她干系不大了。
    杜泠静摇摇头,见王太医又来给陆惟石换药。
    先前那暗箭上有毒,纵然王太医解了毒,去还有残留,令他恢复得有些慢,偏偏又不“老实”静养。
    果然王太医看了伤,又替他诊了脉,道了一句。
    “侯爷果真骁勇善战,重伤也没下战线。”
    这话听得杜泠静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脸发烫地瞥了某人一眼。
    陆慎如被她这一瞥,无奈地抿唇。
    王太医颇懂烧水之道,哪壶不开,专门提哪壶。
    他却不似娘子一样羞红了脸,反而想到了什么,叫了王太医。
    “那劳烦太医给内子也切切脉。”
    她会否已经有孕在身?
    但这次王太医还没开口,杜泠静先开了口。
    她料想自己之前都在吃避子药,怎么可能有孕?
    她摇头道不必,“太医紧着侯爷吧。”
    她不要切脉,陆慎如朝她望去,却听王太医又出了声。
    “看来夫人对侯爷,实没什么信心。”
    此言一出,杜泠静干呛了一口,见男人一双英眉都快挑到了天上,她极力捂了嘴才没笑出声。
    他则看了王太医,更朝她看来,满眼的怨怪。
    仿佛在说,她不肯让人家切脉,人家却以为是她觉得他不成。
    这还怎么说得清?
    但杜泠静把双手背过去,背着手就是不让太医问诊。
    她还不想让太医瞧出她吃了许久避子药。
    陆慎如一点办法都没有,见王太医忙完走了,起身将他背着手的娘子堵在多宝架下。
    “娘子毁我英名……你怎么就知道没有孩儿来我们家中?”
    先前吃了避子药,难不成他陆侯真比避子药厉害?
    但这话杜泠静说出口,他今晚又要不遵医嘱了。
    她只道,“侯爷想要孩子,也不必急成这样吧?”
    可他却盯着她道是。
    “我确实想尽快与泉泉有孩子。”
    他低头细看着她秀挺鼻梁两侧那一双如水的眼眸。
    陆慎如自嘲地笑自己。
    眼下她与他无间亲密,他总觉不像是真。
    她能把前面那人,慢慢放下吗?
    他最怕一切只是水中幻沫,一戳就破。
    第77章
    “好些日没上朝了, 总不能真的等到伤势痊愈了再去。”
    陆侯这日早早地起了,刚要起身穿衣,就见她娘子也坐了起来。
    她还困着, 猫儿一样地双手揉着眼睛,问他怎么突然要去上朝。
    陆慎如伤势已有所愈合是其中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则是西北军中, 最近着实有些不稳。
    先是魏琮受伤回京,接着西北出了一阵时疫,虽没大肆传播开来,但也造成对军中不小的影响。接着便是杨金瑜被锦衣卫请去的事情, 还没定论,卫国公府就急着要撇清关系, 要休了这世子夫人。
    消息传到了远在西北的荣昌伯处,伯爷先经了年前两个儿子杀人灭口的事,此番再听闻女儿也害人,要被婆家休弃, 气得昏了过去, 竟彻底病倒了。
    魏琮和荣昌伯原是稳在西北军中的两位主将大员, 眼下两人皆失,加之他又受了伤, 到处都是传言,军中确实有些不稳。
    他哪里还能一味窝在家中养伤?
    他要去上朝, 杜泠静连忙起身帮他穿衣,但他并不要她帮忙, 她才刚拿上衣裳,他就止了她,自己穿在了身上。
    从受伤到今日, 他都不让她伺候半分。
    杜泠静打开窗子看到外面阴沉沉的,道。
    “今日似要下雨。”
    他是武将,自来骑马上朝,遇到雨雪天气便披了斗篷,也不太会坐马车,不过此番受了伤,杜泠静道。
    “若是下雨,就别骑马了,我坐马车去宫门外接你。”
    她要去接他下朝。
    陆慎如束腰的手顿了顿,她终于找到了机会,立时上前帮他收束了腰带。
    她颇为生疏,但几眼就看明白了那朝服上的腰带构造,很快就替他收束合宜。
    不是合宜,是极好。
    陆慎如不禁低头向妻子看去。
    她长眉柔和地垂在鬓角,眸中去了方才刚睡醒的怔忪,这会仰头向他看来。
    “我让崇平驾车,我们去宫门外接你。”
    她又说了一遍,陆慎如真是不敢想,他不由地笑起来,笑她那柔润的嘴巴,怎么能说出如此悦耳的话。
    他牵了她的手,收拢在自己的手心里。
    崇平侯在门外,竟也犹豫着出了声。
    “侯爷不若真就坐车去上朝吧,更是平稳。”
    两人都让他坐车,陆慎如笑出了声,
    “我一个武将去上朝,就不是小娃娃去进学,坐什么马车?”
    他说着,捏了她的手。
    “我瞧着就算下雨,也未必就在我下朝那一时,若真就那时下雨……”
    他跟她笑着点头,“那就劳烦娘子吧。”
    话虽然这么说,他心里却不以为就这么巧。
    谁想待下朝从宫里往外走,天阴恻恻的,还真就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
    文臣们都爱坐车坐轿,虽无武将骑马的威风,但在这种雨雪之时,就占尽了好处。
    这会行至宫门口,小雨细密,急了些许。
    陆慎如没当回事,不想窦阁老恰从旁经过,见他还得冒雨骑马回去,哼笑道。
    “侯爷再是威风,受了伤也该好好坐马车,不然淋了雨回去再着凉病了,西北军中更要乱了。要不侯爷坐老朽的车?”
    陆慎如要是真坐这糟老头子的车,避雨回府,军中更要谣言满天飞,西北更不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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