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窦阁老是结束她父亲新政的人,父亲在青州时,时常点评朝堂,却始终对窦阁老不曾多言什么,哪怕是将他辛辛苦苦施下去的新政都铲了。
    还有,三郎莫名也在窦阁老的升迁的消息上,留了多余的笔墨。
    谁想她刚争取了一下,就见陆惟石脸色又沉了。
    “夫人缘何非要去?劝也不听?”
    话音落地,水榭静了下来,兔儿一蹬脚跳出了门槛,此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杜泠静想跟他好好解释一些,不想就在这时,崇平来回了一声,说魏世子来了。
    饭本也吃得差不多了,陆慎如闻言,不欲跟他娘子争执什么,他们这些日已经冷了太多。
    他干脆起了身,“我去一趟。”
    杜泠静点了头。
    前院。
    魏琮亲自过来有两件事。
    第一件是他的何副将亲自押那九王来京。
    “前夜,他们在半路上遭遇了伏击,尚不清楚是何人所为。”
    陆慎如挑眉,“人没事吧?”
    魏琮摇摇头说无妨,何副将是个谨慎之人,“早已提前做了三路准备,被伏的并非九王一路。”
    陆慎如也曾吩咐过,带人前来的路上一定要小心。
    这会他点了头,吩咐慢些无妨,稳妥为上,见魏琮又说起另一件事。
    魏琮自袖中取出一件东西来,那是个系了绳的骨雕圆牌,而陆慎如一眼看过去,认了出来。
    “与细作接头图样,竟一模一样。”他问,“从何而来?”
    魏琮直接道,“此物就系在那九王颈上。”
    此言落下,陆慎如向后坐了坐,他半松了脊背倚在太师椅背上,目光只望向那纹样独特的骨雕圆牌。
    “好。”
    想来距离他知道细作的真面目,不远了……
    半晌,陆慎如说起自己这两日要去北边关防。
    他说自己原本就有意想往北边调派人手,一旦京城出了状况,他调兵前来最是快捷。
    但他刚刚去过西北,接着就去北部军中,难免要被人猜忌。
    可这次,“是皇上开的口。”他道。
    魏琮微微皱眉,“时机颇有几分巧合。”
    陆慎如亦如此以为。
    不过此事不太明了,两人商议着诸事,出了一趟京城。
    侯府,杜泠静本想等他回来。
    窦老太君的寿宴还没说定,喜事更是没来得及开口,但她强撑着等了半夜,他也没回。
    她实在是疲倦不堪,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翌日陆慎如直接去上了朝。
    朝中无甚大事,只有皇上不堪京城暑热折磨,欲去京外避暑,令宗人令兖王,安排出京诸多事宜。
    窦阁老顺势提出留雍王殿下在京监国,陆慎如反对。
    两方眼看着又要针锋相对起来,皇上赶忙摆了手。
    “逢祺这次,就随朕一道去避暑吧。”
    往年多半是贵妃和慧王逢祯陪皇上避暑,雍王彼时年岁小,也不曾监过国,多是内阁与陆侯一道坐镇朝堂。
    这次皇上要带雍王一道去,除了雍王,他还准备带上三子承王。
    也算是种平衡。
    陆慎如与窦阁老,不约而同地都没多言。
    下朝之后,侯爷往皇子所走了一趟,立在学堂外,听扈廷澜给逢祯讲课,他让人把逢祯的桌椅就就并到了他的讲桌前,这次不必再大声,逢祯也不会漏听。
    陆慎如暗暗点头,心道扈廷澜果然稳妥。
    但他离开的时候,又遇上了承王逢祥。
    这次承王没再请太监帮忙给他找扇子,而是有人递了一匣三柄折扇上前。
    递去扇子的人,不巧恰是宗人令兖王身边的侍从。
    “兖王殿下听闻您丢了爱扇,虽没能找到,但暑夏难捱,便让奴才给您送了三柄扇子,您快收下吧。”
    “我、我不用这么多扇子,是否要分给二皇兄与四皇弟?”他怯生问,是不是要给逢祺和逢祯都分,一人一把。
    但那兖王侍从摆了手,“二殿下和四殿下都不缺扇子,是给您的,您快留下吧。”
    承王惶惶又怯怯,连声让侍从替他跟兖王殿下道谢。
    侍从客气笑着,恭敬离去。
    承王逢祥丢了扇子的小事,兖王倒是上了心。
    陆慎如略感意外。
    但他今日回家,没再见到他娘子在院外等他,今次也不在远岫阁院中。
    前两日果然只是为了哄他,非是真待他有长性儿。
    他默然换了衣裳,却也忍不住问了一声。
    “夫人呢?”
    崇安来回,说夫人在正院休歇,“似是有些身子不适,夫人从昨日与侯爷一起用过饭后,就没再吃东西了。”
    “可请了大夫?”男人挑眉。
    崇安说他也问过了,“夫人道,晚间王太医要来给您换药,届时请王太医一并看诊即可。”
    男人闻言,转而去了一趟正院。
    自跟她冷了之后,他这几日都没再来过正院。
    今日还没走进房中,便一眼看见她,坐在大开的窗下支着脑袋打盹。
    他抬脚到窗下,惊起檐下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起,她并没醒,长眉微微蹙着,睡得疲惫。
    丫鬟已为她盖了薄毯,陆慎如并未再进房中,只在窗下又多看了她两眼。
    她最近好似都很疲累,是为何事如此累?
    他思绪到此,有个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
    他没多想,见她实在睡得香,抬脚离开了廊下,但经过西厢房门口,却一眼看到了房中摆着的两只大箱笼。
    他走进去,看见那满满两大箱的旧纸页。
    “这是什么?”
    阮恭就连忙过来,但他看着那两大箱纸页,略支吾了一下。
    “回侯爷,这、这是夫人令小人从青州取回来的。”
    他没说的太明白,可陆慎如一下就听懂了。
    哦。原来这全是她的三郎的旧物。
    男人目光缓缓扫过这两大箱子的旧纸页。
    她嘴上说着在意他,拉着他、抱着他、与他十指相扣,可实际上,一刻不停地在为她的三郎找寻离世的真相。
    如此地疲倦,随时随处地要睡着,是不是也因为没日没夜地,翻看看这些蒋氏留下来的旧纸旧迹?
    男人眸中压制着翻腾的暗涌,他抿唇又看到了她桌案上。
    她的桌案上,也摆了这些旧纸页,那旧纸页不同其他,上面有经年落下的笔墨点画其间。
    必是她的三郎点画的,只是他拿起来多看了一眼,竟看见了上面关于窦阁老的旧事。
    陆慎如一下就笑了。
    难怪她想去赴窦府的宴请,原来只在书房里为那人翻找缘由还不够,就算明知是龙潭虎穴,她也要亲自为那人进去闯一闯!
    他低低笑出了声来。
    恰一转头,眼角扫见她醒来快步到了门前。
    杜泠静亦看到了他手上关于窦阁老的旧纸。
    她一慌,“惟石,我只是觉得这里面的事,有些奇怪而已。”
    她要解释不是他想的那样,却见他只见指骨青筋露出,捏着那旧纸页,笑着道。
    “当然奇怪了。他只在旧纸页上画了圈,你就要去,我怕你去了被人欺负,劝你拦你,你根本就不想听。”
    他忽然道,“夫人为你的三郎做事,直接告知我即可,不必再找其他借口哄我了!”
    他言罢,将纸页弃去一旁。泛黄的纸页在半空中无章地飘旋。
    而他再不肯看她,抽身大步就往外走。
    他就不该又心软,巴巴地过来看她……
    男人步子再不停留,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杜泠静在后面急急唤他,更小跑着追了上去。
    但刚跑了没几步,忽然脚下一滑,身形踉跄起来。
    她低呼,陆慎如亦从眼角看到了她跌了脚下。
    他下意识地心头一跳,脚下也不由地顿住。
    不过秋霖正紧跟在她身后,及时地扶住了她,“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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