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西医,她本就学了十年,有基础,平时再抽些时间巩固,等考大学的时候,再继续临床医学便好。
    曹秀可不管旁的,得了小家伙专注中医十年八年的保证,立马又高兴起来,连连夸赞:“我们桃花儿是个稳得住的,你这样想很好,饭要一口一口吃,咱们慢慢来。”
    许晚春也是直点小脑袋,师父这话没毛病,学医最忌急躁、自大。
    心情好了,曹秀也有了看风景的心思,只觉方才还嫌弃的枯枝败叶都唯美了起来,待经过一处新华书店时,他赶忙叫停车。
    小江踩了刹车,回头:“怎么了?”
    曹秀:“对不住,我想去对面的书店买几本书,方便停一会儿吗?”
    还以为什么事呢,小江笑出一口白牙,又是一脚油门:“方便!方便得很!我送您到门口。”
    “劳烦,我会抓紧时间的。”
    小江有些不好意思,方才他可是看到了,曹大夫师徒俩忙活了一天一夜,一分钱没收,还倒贴了不少药材,耽误这么点儿工夫,哪里当得起对方的谢。
    汽车的速度很快,眨眼便停到了书店门口。
    师父推门下车的时候,许晚春也迈着小短腿跟上。
    小徒弟是个爱学习、爱看书的,曹秀也不意外,直接牵着她一起。
    =
    1937年4月。
    新华书店在清凉山万佛洞的石窟中诞生。
    经过漫长的十几年岁月,到了1950年的现今,全国已在多处开设了分店。
    而北方,也有了两家。
    前世,许晚春就挺喜欢逛书店。
    但与后世的窗明几净相比,眼前的书店,不管是斑驳地墙体,还是吊顶上悬挂的铁皮罩吊灯,亦或是粗糙的原色木书架,都叫她更直观的感受到了时代的差异。
    渐渐地,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些难受……
    “师父想买的应该在楼上,你要跟我一起,还是自己看?”
    师父的声音将许晚春从愣神中唤醒,她敛起莫名生出颓丧的情绪:“我自己看吧。”
    曹秀四处看了看,没瞧出什么不安全的,才叮嘱:“那行,选好了直接拿到柜台,师父来结账,不过别太久,小江还在外面等着咱们……哦,差点忘了,不许一个人出店门知道吗?”
    许晚春可是很惜命的,耐心听完师父的长串唠叨,才乖巧应了句:“知道啦!”
    曹秀还是不大放心,又跟柜台后面的店员拜托了声,才转身往上楼。
    这个时代的生活真的是太枯燥了,有机会买书籍,许晚春可谓争分夺秒。
    想买的书有很多,不止她自己,还能给母上大人看……唔……还有玉兰小姐姐。
    读书明智,在闭塞封闭的小山村里,想要了解外面世界,除了报纸,也只有书籍了。
    值得高兴的是,这时候的书本基本不超过0.5元。
    许晚春可不会真叫师傅帮她买单,毕竟临出发的时候,养母给她塞了足足五十块。
    选书时,她不止买了些政治理论与政策宣传类书籍,还买了文艺类的,通俗革命类的,小人书系列,就连前su联的也选了几本。
    十分钟之内,许晚春足足选了五十几本书。
    幸运的是,师父还没出来,她大松了口气,对着坐在老榆木柜台后,穿着棉袄看书的文质青年催促:“同志,结账。”
    青年人抬头,看着厚厚一摞书,不确定般推了推眼镜:“都要?你家大人呢?”
    看出对方其实是怕她买不起,许晚春直接从口袋里掏出钱:“确定要,劳烦您给算个账。”
    这是谁家孩子,居然拿了这么多钱来买书,差不多有他两个月工资了,青年人虽唏嘘,却还是掏出算盘开始拨弄起来。
    总共29块8毛,与许晚春估计的大差不差。
    她爽快给了钱,又请青年帮忙用废报纸包好,再系上方便提拎的麻绳……
    这时候,曹秀也抱着几本书,心满意足的走了过来,待看到小徒弟脚边几摞书本,惊愕问:“全是你的?”
    许桃花有些不好意思:“我跟我娘,还有师父师娘一起看呀,对了师父,我已经给过钱了。”
    “你这丫头……”曹秀无奈摇头,他早看出来了,别看小徒弟只有一米二多,但人小志不短,脊梁骨却硬得很,轻易不愿意占人一点便宜。
    =
    整整一天一夜。
    闺女头一回离开这么久。
    许荷花很是不习惯,也有些担心,第二天如何也不愿意进山。
    固执蹲在家里,边剥板栗外面的毛刺球,边望眼欲穿。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准备从麻袋里面再倒出些毛刺球时,一直趴在灶膛旁取暖的当归,忽然一咕噜坐起身,立着的尖尖耳朵也抖动了两下,然后“汪”得一声,甩着尾巴就往外冲。
    许荷花下意识跟着起身,刚好奇是谁过来,就隐约听到了有些熟悉的轰鸣……是昨天那四个轱辘,叫汽车的声音!
    闺女回来了?!
    反应过来,许荷花也高兴的往外冲!
    “娘!我回来啦!”这厢,车子才停稳,许晚春就跳了下来,只是才踩在地上,就觉身子一轻,然后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
    许荷花乐得眉眼舒展,抱着闺女来回打量,确定人好好的,才看向跟着下车的男人。
    相较于自家闺女的好气色,曹大夫就有些沧桑了,满眼红血丝不算,还胡子拉碴的,她很有眼色道:“曹大夫,我先领着桃花回去了,您好好歇一歇。”
    曹秀点了点头,受了对方的好意,才看向帮忙往下搬书的驾驶员:“小江,进屋喝点热水暖暖吧。”
    小江忙摆手:“不用了曹大夫,我不渴。”
    不渴开这么远也冷,这时候的车子可没有空调,许晚春从养母怀中挣扎下地,爬进副驾驶,将小江的水壶递给母上大人:“娘,您动作快,帮小江哥灌些热水吧。”说完还无声说了个“糖”字。
    许荷花秒懂,在小江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拿着水壶跑回了家。
    再回来,已经灌好了满满一壶糖水。
    小江不知道其中的道道,以为只是白开水,很是腼腆的挠了挠头:“谢谢婶子,谢谢曹大夫,还有桃花,那我回去了。”
    曹大夫点了点头:“回去吧,路上小心。”
    “诶!”
    送走小战士,只剩自家人,曹秀也就不客气,招呼一声便进了院子。
    而许家母女则欢喜的拎着书本回家,脚边还跟着撒欢儿的当归小奶狗。
    =
    闺女回来,许荷花整个人也安定了下来。
    得知小丫头忙碌了一天一夜,吃的还差,当即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立马热了锅灶,又咬牙放了一勺油,弄了个油汪汪的鸡蛋,不放盐,放糖的那种,老一辈传下来的,据说这么做,特别滋润身体。
    许荷花自己舍不得吃,盯着闺女全扒拉进嘴里,才满意的撵人去睡觉。
    许晚春整个人都暖和了,不管是因为回家看到了养母,还是因为油汪汪的鸡蛋……总之,她睡了很美的一觉。
    再醒来,已经是晚饭时间。
    饭桌上,轮到许荷花说起这两天屯里的事情,就比如闺女最关心的偷鸡事件:“……已经抓到了,就是黄皮子偷的。”
    关于黄鼠狼,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神秘传说,许晚春虽不信,却也忍不住好奇:“那黄鼠狼抓住后怎么办?”
    许荷花给闺女剥了几个蒸栗子:“能咋办?丢回山里呗,谁敢吃它啊。”
    许晚春:“那您那扫盲课咋样?”
    提到这个,许荷花更有牢骚要吐了:“才上课三天,人数已经少了一半,我估摸着,再过几天,怕是没剩几个人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接下去的日子,随着温度越来越低,去扫盲班的人也越来越少,屯大爷在后面撵都没起到效果。
    这天是星期天,许晚春照旧在师父家待完上午半天。
    待下午时,复习巩固,外加完成师父跟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后,她难得空闲的拿出前些天买的小人书。
    66年之前,出版书籍能暴富,哪怕在报纸上投稿都能有不菲收入。
    许晚春一直没放弃这条赚钱门路,只是在等成熟机会。
    出书,她没那个本事,短篇登报也不好说,最靠谱的反而是小人书,毕竟从小学到初中毕业,学了十年绘画,基本功还在。
    她打算研究一两年时下的小人书风格,等年纪满10岁,不那么惹眼的时候,再开始动笔。
    如果幸运被出版社看中,许晚春也最多画一两年。
    倒不是不喜欢钱,实在是人的精力有限,再加上那十年的风波……小心谨慎些总不会错。
    等赚到……能在十年八年后,没有后顾之忧带着养母一起离开的钱,她就收手。
    想到这里,许晚春瞬间来了精神,她拿出一个空白的本子,一边看小人书,一边记录要点,拿出学医的劲头,就不信她不行!
    这一忙,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突然,院子里响起了当归的嚎叫声。
    许晚春转动几下僵硬的脖子,才抱起趴在腿上酣睡的橘猫茯苓走出了西屋。
    原来是下雪了!!!
    还是鹅毛大雪,几乎从天上用盆往下泼的那种。
    曾经,作为地地道道的南方人,许晚春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特别特别美!
    若不是顾忌着小身板,怕身子骨冻着,她真想冲进雪中撒欢,像此刻在院子里疯跑的当归一般……
    可即便只能站在屋檐下,许晚春的脸上依旧漫延上了大大的笑容。
    就在这时,出去上课的许荷花快步跑了回来。
    许晚春顿时顾不上欣赏美景,回屋就找干净的毛巾为养母掸去身上的落雪,嘴上还担心问:“要不要换件衣服?”
    许荷花接过毛巾,胡乱在身上扫了几下:“不用,快到家才落的雪。”
    闻言,许晚春也不再多劝,只问:“明天还去扫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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