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掌柜也笑了笑,随即把丹药交还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一愣:“什么意思?不收?”
    冯掌柜摇摇头:“不是不收,是先跟您说说规矩,我这不是药行,是杂货铺子,生意虽说能做,但这不是我本行,
    放在药行里,这颗丹药能值一万二,但在我这,可给不了这样的价钱,
    我不会炼丹,一进一出,我必须赚个差价,况且丹药放在我这,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出手,所以这价钱,我得压一压,怕是不能让您满意。”
    李伴峰点点头,说难处倒苦水,这一点李伴峰早有准备,但不管他怎么说,低于五千,李伴峰肯定不卖。
    “您说个价钱。”
    冯掌柜伸出五个手指头,李伴峰以为是正好五千,却听冯掌柜道:“五折,我至多给五折,六千块钱一颗。”
    这个价钱可没有水分,冯掌柜给了实在话,最高也就这么多,因为这是来历不明的丹药,他也要承担很大风险。
    当然,没有压价,也有原因,他有求于李伴峰。
    李伴峰点点头,六千块钱一颗,对他来说,这价钱很是满意。
    但心里满意,李伴峰脸上没露出来:“六千,少了点,却看冯掌柜能要多少?”
    冯掌柜捋了捋八字胡:“那要看李老板想出多少。”
    “六十五颗,收得下么?”
    冯掌柜点点头:“收得下。”
    “冯掌柜是个爽快人,成交!”说完,李伴峰拿出袋子,把丹药倒了出来。
    冯掌柜点过数目,点点头道:“李老板也是爽快人,这么大的数目,在别家怕是要记账,但今天在我这,直接给现钱。”
    说完,冯掌柜一招手,把伙计叫了过来。
    杂货铺就一个伙计,名叫生子,冯掌柜跟生子耳语几句,生子到了货架后边,进了一道小门,不多时,拿了一个皮箱子出来。
    冯老板当着李伴峰的面,把箱子打开,一万一沓,里边装了三十九沓钞票。
    别看铺子不大,这位冯掌柜是真有料。
    “三十九万,您数好。”
    李伴峰一笑:“我还信不过冯掌柜么?”
    李伴峰数了三遍,把皮箱子收了起来。
    冯掌柜收了丹药,笑道:“李老板,蒙您照顾,生意做成了,可规矩咱得说清楚,
    我没问您丹药的来历,我以后把丹药卖给谁,卖了什么价钱,您也不能过问。”
    “放心,不会坏了您规矩。”
    李伴峰哪有心情过问这些,拿上钱,马上就去车站,买了车票赶紧回越州。
    先探探风声,看看暗星局的人能不能放过自己。
    要是没什么大事,赶紧去医院看看何家庆到底是什么状况。
    李伴峰提着钱箱刚要走,冯掌柜道一声:“李老板,留步,您要的东西,我还一直给您留着。”
    说完,冯掌柜扯下布幔,那架唱机又出现在了李伴峰面前。
    古朴的红木柜子,三个黄铜喇叭,一大两小。
    光是这个造型,就让李伴峰挪不开眼睛。
    “李老板,这唱机您还要么?”冯掌柜观察着李伴峰的表情,思索着下一步的话术。
    “要是想要,可我要出趟远门,带着这东西,不是太方便。”李伴峰努力把视线从唱机上挪走。
    冯掌柜深感诧异:“您出门不必带着它,留在家里就好。”
    李伴峰拿着盖碗,再抿一口茶水:“放在家里,无人打理,却不是糟蹋了这好东西?”
    伙计闻言连连给掌柜的使眼色。
    冯掌柜轻叹一声:“李老板是个爽快人,既是看中了这台唱机,本打算打个折扣,十八万卖给您。”
    李伴峰深吸一口气道:“等等,再等等。”
    冯掌柜拿起一张碟片,放在唱机上,添了两杯水,点燃了唱机下方的烛芯。
    嗤!嗤!嗤!
    右边的小喇叭口里,有节奏喷吐着整齐,唱片旋转,细碎的杂音慢慢响起。
    “蝴蝶儿飞去,心亦不在,凄清长夜谁来,拭泪满腮……”
    又是这首曲子。
    《野草闲花逢春生》。
    李伴峰有些克制不住了。
    冯掌柜轻叹一声:“昨天,有位客人看上了这架唱机,我说这唱机被一位客人定下了,没卖给他,
    李老板,您若是再等等,这件东西,恐怕我就留不住了,
    实指望等您回来,再好好的听上一首曲子,可等您下次来时,怕是想听也听不到了。”
    回来?
    我还会回来么?
    等回了越州,李伴峰打算随便找份工作,以后就住在随身居里,没有房贷,没有交通压力,幸福的过小日子。
    普罗州,大抵是不会再来了。
    想到此,李伴峰蓦然起身,提着钱箱离开了杂货铺。
    凄婉的乐曲在铺子里萦绕,伙计一跺脚,看着冯掌柜道:“掌柜的,我看他是真心想买,咱们把价开的太高了。”
    冯掌柜连声长叹:“我也没办法,要是卖的太便宜,这东西不肯出门!”
    伙计一脸苦涩:“这可怎么办,这东西什么时候才能出手!”
    冯掌柜满心无奈,杂货铺里哀叹连连。
    一曲放完,唱针到了尽头,冯掌柜灭了火,放空了蒸汽,正要把唱机盖上,忽见李伴峰走了回来。
    “十六万,卖不卖?”
    伙计满怀期待的看向了冯掌柜。
    冯掌柜斟酌一番,神色平静道:“卖了!”
    几颗汗珠从额头上渗了出来,冯掌柜随手将汗珠擦去,没在李伴峰面前露出破绽。
    李伴峰当即点出十六万,拍在了桌子上。
    冯掌柜没有清点,直接收钱,吩咐伙计道:“生子,备车,给李老板送货!”
    伙计正要去备车,忽听李伴峰道:“且慢!”
    伙计一惊,看向冯掌柜。
    冯掌柜依旧从容:“李老板,生意都做成了,再杀价就不合适了。”
    李伴峰摇头道:“不是杀价,是我还想买点别的东西。”
    他想买张床。
    以后既然要长住随身居,总睡地面,肯定不行。
    原本打算回了越州再买床,网购便宜,款式还多。
    可想了想这一路的旅程,李伴峰还是决定直接在杂货铺入手。
    他不想再住在火车里,他不想在三头岔再遇到三个头的怪物,也不想在裤带坎抵挡无法忍受的诱惑。
    他可以住在随身居,只要把钥匙藏好,就能成功规避车厢里的所有危险。
    买好了床,再多买点吃喝,哪怕火车再出故障,也不影响李伴峰的幸福生活。
    “买床……”冯掌柜本打算说没有,可里屋的货架旁边正好摆着一张四柱木床。
    所谓四柱,是说床上有四根支柱,支柱上方有架顶,中部有围栏,床宽一米五,高一米二,整个结构像个小房子,睡进去特别有安全感。
    李伴峰看中了这张床:“冯掌柜,开个价。”
    冯掌柜没看那张床,他一直看着唱机。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架唱机好像微微动了一下。
    不好,这东西可能不想走。
    冯掌柜一咬牙道:“李老板,我喜欢您这份爽快,您也没少照顾我生意,这张床,我送您了!”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一刻都不想耽搁。
    李伴峰连连摆手道:“这怎么能行……”
    “李老板,您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话不是这么讲,这么好一张床,我怎么能白要您的,您开个价,我再看看被褥。”
    “被褥好说,生子,把缎子面的被褥给李老板拿两套。”
    “不是,那个,冯掌柜,”李伴峰不明白什么状况,“我是来您这买东西,不是讨便宜,我还打算买两件衣裳……”
    “生子,拿尺子,给李老板量量尺寸!”
    生子上前,不容分说,给李伴峰上上下下量了一遍,回手拿来一套纯白西装。
    “李老板,我交定您这个朋友,衣裳也送您了。”
    “不是,我平时不穿白的,不好打理……”
    “把那套黑的拿来!”
    “黑的也容易脏……”
    “把那套米黄的格子衫拿来!”
    “算了,我不买衣服了,”李伴峰彻底被冯掌柜弄糊涂了,“我买两根蜡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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